溫泉初見 非禮勿視。她像是被火燎了一……(2 / 2)

暮色漸染,二人並肩而立。

她試探道:“天色已晚,明日還需舉辦拜師禮,不如大師姐先回去休憩吧?”

“無妨。”謝辭昭道。

二人往來時花叢處走去,此刻已是暮時,繁花俱謝,唯有零星幾朵仍開著。遠遠瞧見方才溫泉內的二人來了,資曆最老的那朵花靈自得道:“看吧,我就說熱鬨點好,她們倆都沒介意,此刻還結伴同行呢!”

景應願心下腹誹。她怎能不介意?若不是新入門的小師妹這層名頭護著,恐怕此世踏入修真界的第一日自己便人頭落地了。

謝辭昭也看向了那朵花的方向。

她顯然也是能聽見的,隻是從未理會過這些靈怪罷了。她淡淡瞥了景應願一眼,視線卻凝在了她發間的牡丹花簪上。

牡丹雍容華麗,戴在她發間卻被她的麵容襯得失了顏色。

謝辭昭平日不關心這些,亦不喜裝扮太過招搖之人。此時此刻望著景應願,她卻驀然想起了不久前與自己在廊下對峙的劍宗女修。那張生麵孔容色如何謝辭昭早已忘卻,隻記得鬢邊戴的杜英花顯得她十分小家子氣。

不知聯想到什麼,謝辭昭臉色一沉,突然加快了腳步,隱隱有甩開景應願的意思。

這大師姐好像病得不輕。景應願看著走到自己前麵好似心情不佳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修真界的人多少都有些怪癖,上輩子她見得多了去了,當麵甩臉色總比口蜜腹劍捅刀子來得好。

至少知曉,以後要對此人有所防備。

二人都沉默不語,卻各自有各自的心思。直到二人走過九曲回廊,景應願對上柳姒衣那雙暗藏哀怨的眼眸時,方知自己去得著實是有些久了。

她多少有些愧疚:“二師姐,對不住。”

柳姒衣蹲在地上,抬眼就瞧見剛出關的謝辭昭在前,小師妹巴巴跟在後麵,頓時覺得自己領悟了什麼,一張狐狸似的小臉上頓時流露出幾分委屈:“師妹你有了大師姐忘了二師姐。”

景應願失笑,哪怕重來一世,這人果然還是一樣的性子。

打過不少交道,她也摸清了柳姒衣的脾氣,於是俯身拉她起來:“怎麼會,二師姐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師姐。”

柳姒衣被小師妹這句話哄得眉開眼笑,轉頭對謝辭昭炫耀:“聽見沒有,小師妹說我才是最好的!”

謝辭昭不置可否。柳姒衣知曉她冷淡不愛談笑的脾氣,便笑著靠了過去,哄道:“有師妹如此,師姐複何求!唉,真羨慕你有這麼好的師妹,一來還是兩個。”

聞言,謝辭昭望向一旁的景應願。小師妹微微含笑,站在柳姒衣身側,兩人靠得很近,看起來極其熟稔,仿佛已認識多年,姿態是全然的信任。

與方才她見到自己時截然不同。

見謝辭昭看著自己,景應願也對她笑了笑,隻是謝辭昭怎麼看這笑怎麼敷衍。

談笑間,三人提步往弟子宮處走去,弟子宮雖帶了個“宮”的名頭,卻並不是真的宮殿,離師尊所在的行宮也不遠,隻是一池荷塘、幾顆桃樹、一處三進院落罷了。

早已過了桃花盛開的時節,但桃果卻結得極好。柳姒衣隨手摘了一顆拋給景應願,介紹道:“師尊喜賞桃花,喜食桃果。我們雖已辟穀,但跟著師尊有時也嘗些人間食物。”

景應願接了,這桃果碩大,她輕輕揭開表皮,立刻聞到了沁人心脾的芬芳。

“此院還有空房,師妹挑一間住便是。”

她環視一圈,指了指可看見桃樹的一間,道:“我住那間。”

柳姒衣看了眼,道:“也好,你這件毗鄰大師姐那間,若有個風吹草動的還可有個照應——平日也可來找我,我就在這走廊角落那間,待到明日,我們一同去大殿。”

她自然點頭應允。眼看著柳姒衣回了她那間,景應願也推門欲回自己的屋子,然而走了兩步卻被喚住了。

景應願回首,大師姐還站在桃樹下,似乎有話要對她說。

她便客氣道:“大師姐可還有事?”

隻見謝辭昭複雜地看她一眼,便提步走了過來,二人一時間靠得極近。景應願微微皺眉,剛不著痕跡地退開半步,手中卻被塞進一顆冰涼的東西。

她展開手,掌心是一顆琉璃色的小圓球,微微泛著冷光。

“此物可遮掩你身上的死氣,”謝辭昭掃了眼柳姒衣那邊緊閉的窗戶,低頭輕聲囑咐道,“我不知師尊收魔族作弟子的用意,但如今我們師承一脈,榮辱共存,常言道英雄不論出身,你既入了學宮,便千萬彆沾惹邪物,做害人害己的事情。”

見景應願震驚地睜大了雙眼,欲言又止,謝辭昭將其當作識破身份的反應,心下更是了然。小師妹出身魔族,怪不得容貌超乎常人般美豔。修為古怪不假,但師妹拆招時靈力純粹,無分毫邪氣,的確是塊千萬年難得一見的好料子。

既然已是同門師姐妹……謝辭昭心中好似有股麻繩在擰,頓了頓,終於還是有些不忍,她歸結於怕新入門的師妹亂了道心,於是又道:“關於你母族之事,我不會多言。世上能直接看見死氣之人寥寥無幾,你此後記得將這珠子隨身佩戴,更無人看得出來。”

說罷,她站在原地等著小師妹反應,神情中竟隱約摻雜了些自己都不知曉的耐心。

景應願攥著珠子,那物硌在掌心,帶來些許微妙的痛感。她無法解釋自己身上的死氣並非源於出身魔族,這東西來得及時,能為自己解決不少隱患。

她心下有了計較,於是並未出言向大師姐解釋,而是抬眸感激地衝她笑了笑,笑意遠比方才真心:“多謝大師姐,我一定好好修煉。”

謝辭昭與小師妹有了共同的秘密。她垂眸又等了片刻,卻再等不到彆的,隻看見小師妹眼中一閃而過的疲累。

謝辭昭便無意再客套,直接轉身回房。

她施了個清身訣,在榻上默默開始打坐運轉靈力。眼前卻不閃過景應願對柳姒衣笑著的模樣,分明她們相識不久,她卻願對柳姒衣說,柳姒衣是她最好的師姐。

難道是方才自己在溫泉池中太過莽撞,惹得她不喜?

謝辭昭方才麵對小師妹時心間掠過的那句話此時又被她含在唇齒間,滾沸在喉舌中,燙得她心煩意亂。

然而謝辭昭終究還是咽了下去。在胃裡醞釀了半個晚上的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