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禮,殺心起 隔世再見,怎能不悔……(2 / 2)

見她仍有些懷疑,謝辭昭踩在刀上,淡聲道:“無妨,你上來吧。”

話說到這裡,景應願也不再多問。

就在她站穩的那一刻,也不知是否是錯覺,景應願覺得身下的長刀竟輕輕扭動了兩下。站在身前的謝辭昭卻不動聲色,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禦空而起的瞬間,從屋內出來的柳姒衣衝著半空氣急敗壞一跺腳:“謝辭昭你竟然偷偷拐帶小師妹,你不仁不義!”

說罷,她踩上那把古青銅色的巨刀,指使道:“割鹿,追上她們!”

割鹿刀在半空劃出一道淡青色的流痕,謝辭昭的刀速度更快,景應願被逆來的狂風推得有些不穩,身體不禁微微靠近了謝辭昭幾分——

她聽見了謝辭昭輕輕的笑聲,一時間屏住了呼吸。

前世的流言,折戟湖內的聽聞。刀宗常年閉關的大師姐,一刀斷流的大師姐,強行出關打上蓬萊殿的大師姐。

站在桃樹下一板一眼告誡自己不可誤入歧途的大師姐。

數道模糊的身影重疊,最終幻作了自己身前這道清冷正氣有血有肉的背影。景應願的情緒被她們調動,風聲中,她靠著大師姐挺拔的脊背,這份隔世而來的情誼重得她心中如有千鈞。

若這樣的日子能再多一些便好了。

柳姒衣的叫嚷聲還在身後,狂風將大師姐的頭發吹得微亂,她眉眼含笑,回頭望了一眼被遠遠甩在後麵的柳姒衣。

風把她們的衣袂吹得交疊,幾乎能感知到彼此的體溫——

景應願垂眸望去,此刻她們腳下是一座清幽長殿,與人間皇家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殿外左右兩列各有六隻巨碩的青銅大鐘,統共十二隻,每隻約莫都有三人高。

謝辭昭捏了個訣,長刀下落。柳姒衣跟著她們下來,來到殿前,她少見地不再言語,隻是衝著謝辭昭偷偷做了個鬼臉。

望著眼前這兩排靜默的青銅鐘,景應願正了正衣衫,提步跟在了師姐們身後。

*

沈菡之今日果真沒有遲到。

她高坐主位,神色平和,見景應願三人來了,隻是衝她們點了點頭。

高台之上,還坐著幾位未曾見過的仙尊。

沈菡之左邊坐著的那位渾身素色,長發如雪,唯有眉心一點似血般殷紅的小痣點亮了她蒼白的麵容。

自從景應願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便死死地黏在了景應願的身上。

師尊右側則坐著一位淡然品茶的褐衣女子。

她半邊臉戴著猙獰的修羅鬼麵,露出來的另一半麵容則精致非常。見她們進來,她隻是低頭抿了一口茶,麵色不知為何始終有幾分倦怠。

最右邊坐著一位中年男人。

歲月在他的麵容上留下痕跡,但依舊豐神俊朗。與其他三位不同,他的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景應願與他對視的那一刹那,他頷首笑道:“不錯,年歲與我女兒相仿。”

白衣仙尊和褐衣仙尊身後各站了一位弟子,皆是仙風道骨好容貌,尤其是白衣仙尊身後那位。

就在景應願看著眾人依次辨認時,司羨檀也在看她。

入門百年,司羨檀見過不少容貌或清越或豔麗的人,早對人的皮相見怪不怪。但沈仙尊今日收的新弟子……她垂眸,臉上依舊是平日那副溫文爾雅的笑容,垂在身側的手指卻微動,隨後輕輕蜷縮了起來。

比起驚心動魄的容色,最先能看到的反而是她舉止間透露出的雍容。這與銀錢砸出來的富貴不同,若非長久與權策接觸,是養不出這身氣度的。

新弟子哪裡都好,隻是——司羨檀瞟了一眼她發間的牡丹簪,有些微妙的不喜。

若能親手將牡丹折斷,換杜英取而代之就好了。

正在司羨檀望著她出神暢想時,殊不知殿下被遐想的人也正盯著她出神。

自從景應願看見司羨檀的那一刻,身體便開始隱隱作痛。她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滿心的殺意幾乎外溢!與此同時,前世的回憶一點一滴湧上心頭,她垂下眼睛,將萬千殺意掩藏在眸色之下。

隔世再見,怎能不悔,怎能放下!

曾經的自己愧對了先帝師數年來的教誨,隻知曉他們說她是劍宗最天才也最謙謙君子的一把劍,卻忘記了哪怕最鈍的刀劍亦可殺人,更何況她的君子從來流於表麵——

沒有君子會盼著活剝他人的皮,生抽他人的骨。

原來如此不食人間煙火的劍宗大師姐也會用凡間最下作的手段,以情為籌碼,欺人騙人。

身旁的柳姒衣見司羨檀的視線一直投過來,忍了又忍,終於偷偷嘖了一聲,用幾乎耳語的聲音道:“真不要臉。”

雖說是耳語般的音量,可除去景應願,這滿殿人哪個不是修煉數百年的老油條?彆說耳語,哪怕蚊蠅振翅都聽得一清二楚。

玉自憐重重放下茶盞,掃過來的眼神如出鞘劍般淩厲。

柳姒衣說這話時明顯存了幾分僥幸,聽見玉自憐放了茶盞,不由縮了縮脖子,一心盼著沈菡之不與她計較,然而高台之上的師尊馬上麵無表情道:“辭昭,姒衣,你們到我身後來。”

柳姒衣雖知曉自己說錯了話,但如今一吐為快後,心中倒是暢意許多。她睨了一眼玉自憐身後斂下眉做清心狀的司羨檀,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得意洋洋上前去了。

謝辭昭走上前,待走到師尊身後,她有些探究地打量了一圈司羨檀。

同為大師姐,謝辭昭與司羨檀不免有過接觸,但隻是數百年間僅打過幾次交道的關係,除此並無其他。

一時間高台上眾人神色各異,各懷鬼胎,就連一直坐在師尊右側的鬼麵仙尊都將視線默默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