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 不知佛陀有無知曉萬一,會不……(1 / 2)

水漫春江時 衣冉 3426 字 7個月前

溫狸回去後,將曼陀羅養在了青銅花觚裡,放在臥房角落裡,又用許多野草掩著。

宋微知日日見她擺弄花草,有天實在忍不住問:“我家五娘是個寡婦,成日裡修道侍弄花草也就罷了,你怎的也一個模樣,你全然不用服侍公子的嗎?”

在宋微知眼裡,搬到崧嶽園,好像進了一個大一些的花月齋,溫狸還是日日隻和她相對。

唯一的區彆是衣食份例好上許多,宋微知甚至懷疑公子會親自過問,因為每日早上竟還有一小碗極其珍稀的酪,專門給溫狸喝。

那物綿軟香甜,又輕又白好似一碗寒酥,含在口裡即刻化了。

溫狸對此見所未見,宋微知見多識廣,方知此物是“酪漿”,是從北方傳來的,江左甚為稀少,是益氣補身的佳品。

第一碗送來時,宋微知分去了大半,邊喝邊笑著說:“三公子娶的鐘夫人,也是出身士族高門,嫁進來頭一回吃,底都不剩,還給彆人笑話了。”

褚夫人的湯藥,加上飲食上無微不至的照料,溫狸身體康複得很快。但正如宋微知憂心的那樣,溫狸雖然來到崧嶽園,見到張鳳峙的機會依舊屈指可數。

溫狸病時,他隻有褚嬰看診時陪同前來。

她身體逐漸康複,褚嬰不再來,他也不再來。

隻在某日黃昏來了一次。

那日溫狸正在窗邊擺弄天雨曼陀羅,看到有一朵凋萎,初結一顆青色小果,猶豫著摘不摘下,眼角突然飛入一角青衫,撐身逾窗看,原來是張鳳峙正在登階入院。

雲岫閣通透空靈,四麵都有窗欞,花樹互為照影,投落粉壁。她一麵從側窗看向他,一麵提裙拾級而下,剛好在臥梅樹下迎到了他。

張鳳峙越過她向裡走,臨到門前忽而止步,等她錯身先入了,才在後進屋。

閣裡昏幢幢,還未掌燈。溫狸引他坐到卷葉檀桌邊,掀開琉璃燈罩,取出繡囊裡的火石、鋼刃和蒲絨,執火石在鋼刃上一劃,火花點燃了蒲絨,將蒲絨送到燈芯邊,再輕吹一口氣,燈火便燃了起來。

張鳳峙問:“微知去哪兒了?”

“我讓她幫我采染甲的鳳仙花。”溫狸其實也不知道,胡謅替她開脫,又道:“公子稍坐片刻,我去燒茗湯來。”

江左向來有飲茗之風,她也多次見過賣茶粥的小販行事,如何行事略通一二,沒成想頭一遭用這裡的梅花小爐,不會鼓風,火色偃偃半日也煮不沸,隻得湊上去吹,蓬然一陣白煙,汙了襟口袖角。待燒滾了茶水,衝入磨好的茗粉,投了香藥和胡桃子,端上去時,天色已經儘黑了。

屋裡隻那一盞燈照亮,幸好今夜月明,朗朗照四窗,也不覺得暗沉。

張鳳峙席地而坐,安靜等在桌邊,一隻手撐額,眼眸閉著,不知睡著還是閉目養神。

桌兩麵各自放有兩個繡著穗狀流雲的銀紅錦墊。

他占了主位,寬大的青縑袍袖半擋身側的錦墊,顯然是讓她坐客座的意思。

但溫狸隻朝對麵看了一眼,想也沒想,彎腰掀開他的廣袖,坐到她身側方便服侍的位置上,遞上茶盞。

“公子,請。”

張鳳峙睜眼看她,眼底果然清凜凜,沒半點昏倦之色。

這一眼帶些無可奈何的意味在:“你不用做這些。”

溫狸掀開密色茶蓋,低垂雙眸,微微鼓腮,小心吹涼碧澄澄茗汁,雙手端過去。

張鳳峙卻擋了,推回她身前,多看眼她被炭會和茶汁臟汙的衣袖,起身坐到對麵客座。

“‘脂膩漫白袖,煙熏染阿錫’*,你若是生在我外翁家的女兒,燒一回茶就把衣袖染臟,恐怕要受長者責打。”

溫狸眼睫跳閃了一下,指尖回攏,輕輕放置在溫熱茶盞兩側:“我不會用這裡的爐子,多用幾次就熟了,公子不要嫌棄。”

她簡單挽係的頭發堆在肩後,眼皮半耷,眼角都垂著,披著層薄薄月色,抱著那盞茶,顯得格外落寞。

“不是嫌棄,溫狸。”他不知從哪兒探聽得她的名字,清楚叫一聲,她恍然抬起雙眼,見他神情鄭重,不由得握緊了杯盞。

“我不會因為一個人是俳優而輕視她,也不會因為是公主而奉承她。有些傳聞你也聽說了,今日來,就是專程替我母親之前貿然上門驚擾向你道歉。這件事,是我母親仗勢淩人,欺負了你。我不會和晉陵公主成婚,也不需要納妾。事已至此,你如果喜歡崧嶽園,一直住在這裡也無妨,我將你奉為座上賓。哪日想要離去,我會派人護送,想留在秣陵就留在秣陵,想獻藝也可以,不會再有人驅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