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陸棋 宋珩已然從女郎的玉指間回過神……(1 / 2)

折她入幕 岫岫煙 4528 字 8個月前

一時飯畢,婢女捧來茶盞、鎏銀銅盆、赤銀唾盂等物,宋珩接過茶盞略飲兩口茶漱口,而後又往銀盆裡淨了手。

堆雪奉上乾淨的巾帕,宋珩正欲伸手去接,忽聽窗外傳來一道幾不可查聞的聲音,似是有什麼東西落在了窗台上,登時長腿一邁起身直直轉向窗子的方位,劈出一道遒勁有力的掌風直衝窗台而去,將那窗上的綠綺羅震了個稀碎。

還不待屋裡眾人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麼,一道受了驚的狸奴叫聲傳進屋中,接著又是一道驚慌失措的女聲隔窗入耳。

窗下的青衣婢女渾身打著顫,惴惴不安道:“是婢子看顧不周,叫小娘子屋裡的狸奴偷跑來此處驚擾了太夫人和家主,還請太夫人責罰。”

說罷抱著那狸奴哆嗦著往窗下跪了,惴惴不安地垂下頭,甚至不敢去看窗上的高大剪影。

薛夫人稍稍偏頭去身側的宋珩,見他麵上隱有怒意,旋即輕輕一笑替那婢女描補道:“我當是什麼,原是二娘屋裡那隻大食國①來的狸奴,它是個散漫難馴的性子,野慣了,又哪裡能時時守得住,此事倒不怪你,夜裡春寒料峭,地上冷,且起來吧。”

窗外那名喚秋蟬的婢女千恩萬謝,驚魂甫定地從青磚地麵上站起身子,而後一路小跑著離了翠竹居。

宋珩胸中怒氣還未散儘,蹙眉輕啟薄唇沉聲道:“再烈的鷹和馬都能馴得,何況一隻狸奴,不過是二娘太縱著它罷了。”

薛夫人聞言搖頭淺笑,慈祥的雙目落在他五官分明的麵上,隻含笑平聲道:“世間豈有畫一之法?二郎自幼飽讀詩書,豈會不知我朝太宗皇帝曾欲馴服一名為獅子驄的烈馬而不得之事?”

宋珩微垂眼簾沉思忖片刻,卻隻是固執己見,語氣篤定:“依某之見,當初若依武才人所言,以鐵鞭、鐵錘、匕首製之,未必不能將其馴服。”

一番話語引得薛夫人內心沉思道:二郎性子剛強冷硬太過,恐非好事,王者之道,剛柔並濟才最得當。人之性情絕非一朝一夕可改,為今之計,早日替他娶位賢惠溫柔的妻子進門,時時規勸二郎一二,以柔克剛、徐徐圖之才是上策。

薛夫人久久不曾說話,屋內惟餘浣竹和瑞聖小心翼翼收拾案上碗碟發出的細微聲響,宋珩自知失言,暗道方才不該在阿婆麵前表現得太過口冷心狠,遂告辭離去。

然,二娘的狸奴著實太不像話。

宋珩大步出了翠竹居,徑直往宋清和的黛岫居走去。

因薛夫人鐘愛宋清和,黛岫居與翠竹居之間不過一牆之隔,是以踏雲時常會往翠竹居裡來,偏這一回恰巧遇著宋珩在此處用晚膳,還好巧不巧地在傍晚天色昏暗時往那窗上跳了,平白惹出這樁事來。

黛岫居內。

宋清和將踏雲抱在懷裡輕輕順毛,聽秋蟬回剛才在翠竹居裡發生的事,心下也著實唬了一跳,暗道阿婆屋裡的東西樣樣都是頂好的,如今那窗上的綠綺羅破了,少不得要再去尋了相同的綺羅重新糊上去。

二兄素日裡寵她是真,眼裡揉不得沙子也是真,若非阿婆及時出言相救,秋蟬指定要挨上一頓板子。

思及此,宋清和順毛的動作略微停頓,秀眉微折,“踏雲呀,你什麼時候才能有點眼力見兒呀,惹誰不好,偏去招惹二兄,不怕他掀你的皮。”

宋清和自幼被薛夫人和高夫人如珍似寶地疼愛,兼有宋珩視她如嫡親的胞妹,心性簡單純真,倒也不怕身邊的施晏微笑話她,對著踏雲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一壁柔聲說著,一壁將被她安撫好的踏雲往施晏微懷裡送。

自打秋蟬抱著踏雲進到屋中,施晏微的目光就沒怎麼從它身上移開過,早對這隻藍眼波斯貓眼饞多時了。

宋清和自然也是看出她喜歡踏雲,這才在安撫好踏雲後將它往施晏微懷裡送。

“謝謝二娘。”施晏微衝她莞爾一笑,真心實意地同她道過謝後,旋即垂首認真擼起貓來。

不多時,銀燭取了雙陸棋盤過來,正往紫檀小幾上安放,宋珩那廂卻不知是何時進來的,直至那團高大的陰影被低著眸的施晏微率先瞧見,錯愕間抬首去看來人是誰,白瓷般的下巴微微揚起。

待宋珩那張略顯陰沉的臉入眼,施晏微有一瞬間的失神,竟不知該如何稱呼他才妥當,隻是抱著踏雲恍然間立起身來。

幸而宋珩並不與她計較,在畫屏和銀燭等人欠身行禮後,低低應了一聲。

“二,二兄,你怎的,這時候過,過來......”宋清和知他這時候過來大概是來興師問罪的,不由心跳加速,說話亦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宋珩不動聲色地瞥一眼右前方身著藕色寶相花紋壓褶襦裙的施晏微,見她眼底不複低眉替那狸奴順毛時的恬靜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慌亂和不知所措,略好些的心情霎時回歸原位。

踏雲舒舒服服趴在施晏微的身上,宋珩此時一見著它,怒氣便又上來兩分,可等話到嘴邊,語氣卻是軟了一些,“二娘既養了這隻狸奴,自當加以約束,若下次再有今日之事,為兄便親自替你好生管教管教。”

宋清和隨性慣了,並非那等心思細膩之人,倒也未曾察覺出宋珩對施晏微有意無意的關注,以為他已消氣,輕出口氣後露出一個輕鬆的笑,甕聲甕氣:“二兄,我與楊娘子要玩雙陸棋,你來替我們點籌可好?”

晚風透窗送來絲絲梨花清香和微微的涼意,靠窗而坐的宋珩眸色晦暗不明,沒應。

宋清和見他不說話,複又抬了眼眸去看他,觀他臭著一張臉似是在看楊娘子懷中的踏雲,心中暗道多大點子事,值當他這般揪著不放嗎?這麼個雲鬢花顏的大美人坐在麵前,還不足以叫他消消氣嗎?都二十六的年紀了,隻一味跟塊頑石似的,卻要去何處尋位能入他眼的新婦回來?

畫屏率先察覺到屋裡氣氛不對,趕忙上前打圓場:“還是婢子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