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傾手隻是輕輕捂了徐清圓一下,便挪開了。他不過是暗示她不要發出聲音。
清圓自然不會發出聲音。
她被他突然拽進樹後,整個人都懵了。等她聽到兩邊不同方向的腳步聲,再加上梁丘問她去哪裡了的聲音,徐清圓整個人心臟高高攢起——她解釋不清她和晏傾在躲什麼。
蘭時聲音響亮:“梁郎君怎麼回來了?哎,這位……你是林郎君!郎君,你入京的時候咱們見過的。”
林斯年似笑非笑:“你這個小侍女,說話聲音這麼高,是為了讓誰聽?”
蘭時嗓門依然高:“回郎君,奴婢說話聲音天生的!”
躲在樹後的清圓微微一怔:是她曾經想要求救、中書令府中那個林斯年?
梁丘對這位林郎君的出現感到意外,寒暄一二,他才問蘭時:“你家娘子呢?”
林斯年嗤笑一聲:“不就躲在樹後嗎?”
樹後的徐清圓快要跳起。
她從未這麼緊張過,慌亂之時,晏傾隔袖抓住她手腕。徐清圓迷惘抬眼,見青年眉目冷靜,絲毫不慌。她雖不知晏傾的底氣來自哪裡,但晏傾目光溫和地向她搖搖頭,她便咬唇忍住。
而外頭林斯年要跨過欄杆,蘭時硬著頭皮擋路。
林斯年:“讓開!”
他聲音吊兒郎當帶著笑,眉眼間卻森嚴無比。
徐清圓輕柔的聲音從樹後傳來:“郎君,不可!”
林斯年麵不改色,仍舊向樹後來。他看到了衣擺和影子,卻是梁丘聽到聲音,反應過來,抬步攔住林斯年。
梁丘溫聲:“林郎君這般不好吧?”
蘭時連忙:“正是!”
梁丘向樹後撇了臉:“露珠兒?”
徐清圓聲音柔柔弱弱:“梁郎君,我發簪掉了,在這裡找簪子。形容有損,不敢出去。兩位郎君不如先去戲台,我過會兒便到。”
林斯年仍要向裡闖,梁丘轉頭幫徐清圓攔他:“聽聞林郎君幼年走丟,近日才被宰相尋回,不知道怎麼來聽戲了?”
林斯年不搭理。
梁丘試探:“聽戲自古以來,有男女相看之意。我聽聞公主殿下大駕光臨,也聽說韋狀元跟著一起來了,不知道郎君是哪一路?”
他暗指林斯年是來寺中和公主相看姻緣的。
眾所周知,林宰相和陛下互為姻親,他們對下一代孩子有聯姻想法,也未可知。
林斯年聞言,目光向上一跳,暗沉無比。
他不是長安公子哥那類帶著清傲貴氣的長相,他斷眉鷹鼻,是市井裡爬摸打滾混出來的最凶惡的那類人。當林斯年沉沉盯著梁丘時,目光凶而冷,再兼身量高大魁梧,似乎他下一瞬就會將梁丘當做獵物撲殺。
梁丘麵色微懼。
徐清圓在樹後哀聲:“郎君……”
她沒有說什麼,林斯年麵上的寒氣卻微微收斂。
林斯年:“徐娘子,我隻是來打個招呼。”
梁丘:“先去看戲吧。”
林斯年和梁丘在外歪扯,看得蘭時緊張又迷惘。
這是什麼風水寶地?晏傾找女郎就罷了,梁丘來找女郎就罷了,這個林斯年從哪裡冒出來的?還這麼凶巴巴……
廊下幾人掰扯間,徐清圓注意力放在那處,卻忽然覺得自己被晏傾隔著袖子抓著的手掌心酥麻。
她低頭,看到晏傾將一方帕子放於她掌心,手指抵在帕子上,隔著帕子在她手心寫字。
徐清圓望著青年郎君低垂的睫毛:“……”
她少不得集中注意力,去辨認晏傾寫字要告訴她的話。
但她一時害怕外麵兩個郎君衝進來,一時怕蘭時勸不住二人,一時還忍著手掌心的癢……綿軟帕子貼於她掌心,摩擦她肌膚,晏傾寫字又很輕,她額上滲了汗。
她難以辨認晏傾寫的字。
晏傾抬頭看她,想問她看懂沒有。
他看到女郎麵色蒼白,額上滲汗,微微怔一下。
他向來遲鈍,沒有反應過來時,麵前女郎睜大烏眸,忽然抬頭看他一眼。
她張口對他做了個口型,說了什麼話,然後徐清圓一把扯過兩人手指間隔著的帕子,撲上一步,抓住他的手,按在她掌心。
她麵頰緋紅,帶著嬌羞窘迫,卻堅定地握住他手指晃了晃,再抬頭看他一眼。
她美麗的眼睛閃動,示意他不要隔著帕子寫字,直接寫在她掌心。請他忍耐他的怪癖片刻時間。
晏傾手指被她抓著,從指間開始生起燥熱。
他沉靜無比地按照她的意思照做,等好一會兒,晏傾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徐清圓對他做的那個口型是什麼意思——“得罪”。
……她也知道他不想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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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花費了些時間,徐清圓趕去前頭戲台的時候,看到戲已經開始了。
女尼們、年輕女郎們簇擁著公主殿下入座,徐清圓匆匆過來時,瞥到江師太和杜師太都站在廊廡口。還有些陌生男子穿著常服,也在戲台下立著。
徐清圓匆匆一瞥,正想看哪位是晏傾交代的韋浮。
戲曲咿呀聲中,她聽到梁丘微抬高聲音笑:“祖母,露珠兒來了。”
這聲音,隱約還有點鬆口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