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奇妙的誤會。
對布魯斯·韋恩AKA蝙蝠俠而言,截止到今天早上十點半為止,一切都很正常。
他被阿爾弗雷德從被窩裡拽出來,管家在他耳邊絮絮叨叨:“您應當還記得自己十一點要做什麼?昨晚從房頂摔下來的秘密行動沒有混淆您的記憶吧?現在已經九點半了。早餐我放在床頭櫃,裡麵有土豆和煎培根。您打算開哪輛車?我去車庫準備。”
蒼天在上,就算你是個億萬富翁,也少不了早起和應酬。
這不是什麼大事。
布魯斯·韋恩的思緒仍然停留在那驚心動魄的夜晚。他想著蝙蝠俠的對手們:從阿卡姆到黑門監獄,從政府人事變動到蝙蝠家族成員的感情生活,從阿爾弗雷德今年第187次旁敲側擊試圖使他按時吃飯、到他今天早餐裡有一片惹人嫌惡的青菜被壓在麵包底下。
理所當然的,尋常的早晨沒有觸動布魯斯刻在靈魂裡的警報係統。他打了個哈欠,看著阿爾弗雷德忙來忙去。
管家顯現出一種異樣的鄭重。他挑選布魯斯的襯衫、西裝和配飾花費了將近二十分鐘時間,當他把衣服送到布魯斯身前時,後者正好放下盤子。
那時布魯斯腦海中突兀閃過的念頭是:假若阿爾弗雷德有一天催他去相親,其嚴肅謹慎的程度也不過如此了。
事後回憶,一定是這個沒憑沒據的想法導致他的思維出現了一定偏差。
布魯斯·韋恩先生,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個約他在洲際酒店見麵的人是一位女士。
講道理,哪有正經人在酒店開會啊?
他直到坐上車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於是又向阿爾弗雷德詢問:“我們是去洲際酒店?哥譚南邊上西城那個?我記得它早就倒閉了。”
“是,但是幾年前樓盤轉手之後就重建起來了,您沒有印象嗎?”
布魯斯檢索自己的大腦。
答案是:沒有。
他未及細想,就聽見管家邊開車邊繼續說道:“我希望您的態度能稍微良好一點,不過您在這些事上向來有自己的想法,我隻希望……唉。”他慢吞吞地、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其中含著某種隻有英國人才能明白的隱喻。
布魯斯沒懂,不妨礙他漫不經心地回應:“我會處理的。”
他處理的方法就是下車之後買了一束玫瑰花,隨便往西裝上噴了點酒氣,裝成醉醺醺的樣子,寄希望於一場無關緊要的豔遇可以終結在開始的那一刻。
截止到十點半,他唯一沒想到的是,開門的是個男人。
……
哪裡出了差錯。
開門的青年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布魯斯沒有回頭,也能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但事已至此,尋找時光機器已經來不及了,他任由自己的身體像真正的醉漢那樣跌倒在地毯上,然後假裝這一摔讓自己變得清醒了一點。
大成功,這世界上會把布魯斯·韋恩和蝙蝠俠聯係在一起的人又少了一個。
“怎麼稱呼?”他起身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並迅速在心中將所有疑點串聯起來:阿爾弗雷德的態度,不知何時重建起來的洲際酒店,還有眼前這位麵容隱隱熟悉的男人。
黑發藍眼,三十歲上下,身高有六英尺。平價西裝並不能掩蓋住覆蓋骨骼的肌肉,但笑容很友善,眼神明亮,肩膀微微前傾,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身形帶來的壓迫感,有點像常年在原野上奔跑的食草動物,有力量卻不會使人感受到威脅。
阿爾弗雷德不可能有問題——應該不可能。
那問題究竟出在什麼地方?
“托馬斯。”青年同他握了握手。
托馬斯覺得還不如槍擊酒店經理湊個新聞頭條。
他和布魯斯·韋恩分彆坐在沙發兩側,確定自己收拾好了房間,現在一切都很整潔,也不會暴露出不該出現的熱武器。
接下來的五分鐘,他們進行了一番毫無營養的寒暄,摘錄下來可以寫一本《英語廢話大全》。韋恩看上去有點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話裡話外總把皮球踢過來讓托馬斯解答。
但是,托馬斯罹患失憶——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全名,還指望從對方口中弄清楚他們為什麼要見麵呢。
雙方耐心都在逐漸告罄。
托馬斯對對方的評價是,一個經受過專業訓練但不怎麼動腦子的花花公子。安逸的環境容易養出草包,有再好的教育條件也是同樣。
他將自己交疊的雙腿換了下位置,維持著臉上友好的笑容,直截了當道:“所以您確實不知道我們兩個今天為什麼非得坐在這,是嗎?”
布魯斯看過去。
兩雙在這一刻顯得分外相似的藍眼睛對視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