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 柔弱的身軀裡生出傲骨(2 / 2)

含夢入羅帳 臥扇貓 4526 字 7個月前

她亦轉身離開。

茅草亭內,長公主仍沉浸在琴聲裡,意味未儘,輕瞥謝泠舟一眼,見兒子一瞬不移目眺著外頭,目光和那少女之間似有一截從中掰斷的藕節,扯出綿綿的細絲。

長公主嘴角輕勾,曼聲道:“舟兒善撫琴,方才又聽得那般入神,你來說說,這小姑娘彈得如何?”

謝泠舟像被驚醒,緩緩將視線從崔寄夢身上收回,抿了口茶,垂睫淡道:“開指錯了兩個音,其餘尚可。”

後來可有彈錯音他並未留意,隻因心思和目光皆沒有放在琴上。

“看不出來,這般柔弱的小姑娘,竟能奏出這般酣暢淋漓的曲子!”二皇子尚在回味中,指尖在幾案上一點一點,暗笑這位表弟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若他有個這麼美的小表妹,便是一個音也沒彈對,他也會誇她舉世無雙。

“對了,她父親是崔將軍罷?原是將門之女,怪不得。隻是可惜了,被謝泠嶼這小子捷足先登了。”

言罷解下腰間玉佩要交給宮婢,卻被王貴妃攔住,無奈道:“你一男子,便是再讚許,隨意姑娘家送東西,亦是無禮。”

王貴妃拔下發間一枝鸞鳳含珠金步搖,交給侍婢,“去交給謝家表姑娘,就說她的琴奏得極好,本宮很喜歡。”

“也算我一份罷。”長公主隨手摘下腕上一個玉鐲子,

二皇子含笑望著鐲子:“姑母不是說這鐲子乃傳家至寶,將來要贈予兒婦麼?”

長公主明眸流轉,“不礙事,這樣的鐲子我還有好幾個。”

謝泠舟聞言,目光不覺又那道身影上,安靜乖巧的姿態,和夢裡跪在他榻上質問為何不讓她上榻睡時如出一轍。

他不自覺彎起唇角,但隻一瞬,若有所思看向鐲子,眸色漸深。

繼而長指在另一手腕上的佛珠上觸過,將眼底暗流壓下。

宮婢將鐲子和金步搖送去給崔寄夢後,像是一記印章,象征著她被京陵皇親權貴接納。眾世家子弟再未將“南蠻子”,“邊陲”掛在嘴邊,對崔寄夢多了讚許,紛紛改口,稱她原是深藏不露雲雲。

本來以為她會借機給眾人難堪,畢竟當時她彈琴時那孤絕的氣勢,像被惹怒了,但崔寄夢自奏完琴後,姿態比先前還要謙遜,無論誰搭話都和善回應,給足了眾人麵子,惹來不少世家子弟青睞。

這一日除去早先的意外,算是賓主儘歡,黃昏時分,馬車駛離長公主府。

後來,謝泠嶼一直未出現過。

謝迎鳶對兄長很是氣憤,但怕提起此事會讓崔寄夢多想,暗暗想著,過後回府定要和父親參他一本!

皎梨院和二房隔了大半個謝府,謝迎鳶見采月已候在了前院,便放心與崔寄夢告彆,剛邁出步子,就聽身後的表妹低低叫了她一聲。

“阿鳶表姐。”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小孩子做錯了事。

謝迎鳶這才想起今日自己也對表妹冷下臉,頓生愧疚,回過頭看到她小鹿一般的眸子,心一陣軟:“欸,怎麼了?”

崔寄夢頓了頓,語氣誠懇:“今日多謝表姐照拂,我頭一回出門,不懂規矩,給表姐添麻煩了,實在過意不去。”

謝迎鳶睇視著她真摯的眸子,想起杯盞第四次停在崔寄夢跟前時,表妹彷徨的眼神,心頭驀地感到酸澀,以及愧疚。

出門前,母親再三耳提麵命,說這種場合,偶爾晾一晾表妹,必要時再幫忙,她才能更快適應京陵。

她照做了,後來玩高興了,甚至把崔寄夢給忘了,不是沒發現崔寄夢不在了,隻是覺得她也不是小孩子,長公主府侍婢眾多,總歸不會走丟,不必特地去找。

後來眾人都以為崔寄夢是說了大話,幾位貴女還笑說謝家怎會有這樣的親戚,謝迎鳶也氣急了,氣表妹不該說大話。

此刻回想,實在不該。

她放柔了聲音:“是我不好,粗枝大葉的不會照顧人,性子也急躁,說來今日表妹一曲廣陵散,連殿下和貴妃都讚不絕口,我們還沾了表妹的光呢!”

家中有位嚴厲的祖母,崔寄夢被指正的時候多過被誇,聽到誇讚,雙眼微芒浮動,頗受寵若驚。

謝迎鳶心裡更難受了。

二人道彆後,崔寄夢攜采月一同往皎梨院走,謝泠舟走了過來,經過她身側時腳步稍頓,漫不經心道:“琴彈得很好,不知表妹師從何人?”

崔寄夢沒想著大表兄是在誇自己,認真回答他的問題:“教我琴的師父姓趙名疏,是桂林郡人士。”

謝泠舟略一思索,“你確定不是姓江?你彈琴的手法和一位故人很像。”

崔寄夢搖搖頭,雖好奇但她為人有分寸感,並未多問。

兩人沉默了下來,崔寄夢不覺又想起那個夢裡,她麵頰倏地熱起來,隻覺得身前一陣發緊,“表兄若無事,我先回了。”

“嗯。”謝泠舟側首望向她,禁不住又多囑咐了一句,“下次若有人再為難你,不必顧忌太多,你是謝家的人,京陵絕大多數世家子弟,都無需畏懼。”

崔寄夢心中一暖,鬼差神使問了一句,“那……得罪不起的要如何是好?”問完她就後悔了,“我說笑的,表兄彆見怪。”

但謝泠舟認真了,輕描淡寫道:“若得罪不起可來找我,我得罪得起。”

二人分道揚鑣後,崔寄夢和采月往回走,采月頗為主子高興:“我就說我們小姐天仙似的,又彈得一手好琴,準能將京陵的公子小姐們都迷倒!”

崔寄夢牽動了下嘴唇,無言笑笑。

采月沉浸在喜悅中,好一會才察覺她一路上很安靜,不大像儘興歸來的樣子,“怎麼了小姐?今日有人欺負你了?”

崔寄夢搖搖頭,又走出一小段路後,她停了下來,沉默半晌。

“采月姐姐,我想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