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培哥兒該吃完奶了,抱過來罷。”老太太把佛珠放在一旁,合上經書
“是。”齊媽媽應了一聲,將東西收好,叫丫頭去把梢間的士培抱來
嬰兒紅著小臉兒,正值酣睡,金氏一天未曾得見親兒,忍不住伸長脖子去看,眼中似有淚光,憐愛之情溢於言表,直到親兒被老太太抱在懷裡才悵然地垂下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素白的帕子揩了揩眼角
士培似有驚動,兩隻白胖的小手掙紮著伸出繈褓,吭唧著似乎快要哭鬨起來,老太太放柔了聲音搖晃著咦咦哦哦了幾聲,枕頭大的嬰兒得到溫柔安撫,便重新安睡下來
“這是個有福氣的孩子,甭管親娘是個什麼身份,他都是邵家的小少爺,你隻要懂事些,我不會虧待你們母子的,他日壓著太太收做嫡子也不是不能,金氏,你可明白。”老太太輕拍著士培,口中與金姨娘說話,眼睛卻黏在了幼孫身上一絲眼神也分不出來。
金氏仰起頭輕聲哭道“這是老太太慈悲,我與太太當初鬨成那般情形,縱然太太是再賢惠不過的主母,可這孩子終究是我肚子裡爬出來的,難保太太心裡不厭煩,能得老太太的喜歡是這孩子的福分,若真能叫他在老太太跟前養著,奴婢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說著便鬆了口氣,兩眼一眨,碩大的淚珠頃刻滾落,臉頰濡濕,老太太在她眼中仿佛救世主一般,柔柔弱弱,好不叫人憐惜
老太太大為受用,慈愛地歎了口氣道“你本是個好孩子,當初若真要論起來不過是瑕丫頭小孩兒家胡鬨罷了,未見得真是懷揣蛇蠍之心的,這麼些年過去,你知情不知情也不必再論了,既然帶著兒女回來了,我怎能瞧著你去死?該是你的都是你的,不必擔心。”
金氏聽聞此言,一頭哭倒在老太太腳下,手撫老太太腳上那一雙軟底鞋,口中翻著花樣地謝老太太
齊媽媽蹲身將金氏扶起“好了,姨娘且寬心,凡事自有老太太做主,隻要姨娘自個兒不糊塗,便是太太輕易也奈何不得姨娘你啊。”
金氏點頭起身,猶自哽咽道“奴婢高興得傻了,這是天神可憐奴婢,賜下老太太這尊菩薩在奴婢身邊,奴婢以後定日日燒香拜佛,感念上蒼。”
見老太太自得而笑,金氏才有些愧疚道“奴婢這幾年戰戰兢兢,更是不敢回來,老太太菩薩心腸,奴婢真是高興得哭都停不下來,又因接連趕路蓬頭垢麵,真是形容有失,冒犯了老太太實在不該,且請老太太容妾身回去洗臉梳頭,擦臉上妝,明日一早再來好好的叩謝老太太。”
老太太微微抬著下巴,體貼道“你有心了,我本不欲與你計較這些,隻是你既有此誠意我也不好駁了你的孝心,不然倒要叫你惶恐了,去罷,隻是天色已晚,齊媽媽,叫兩個丫頭給她打著燈籠,莫要摔了。”
金姨娘應聲,邊擦額頭上的汗邊退了出去
。
第二日一早,殷氏坐在上頭,滿麵寒氣看著金氏攜溫瑕溫若下拜,劉姨娘和馬姨娘戰戰兢兢地縮在一旁,連豐姨娘也收斂形容不敢做聲
殷氏冷笑一聲“你昨日回府,今早才來給我磕頭,不過想來也是,你原是這府裡的貴妾,又有二老太太護著,如今回來愈發的有道理了,連我這主母也不必放在眼裡。”
金氏毫無懼色,反而抬起手撫了撫頭上老太太給的一隻祥雲金絲攢金釵“昨日妾身回來本該即刻來給太太磕頭,奈何老太太疼愛小少爺之心急切,妾身帶著小少爺日夜趕路,滿身風雪灰塵,形容憔悴,蓬頭垢麵,若如此豈非失了禮數,就想著先回房去沐浴更衣,可...”
溫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金氏麵露委屈,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鏡院的那些個丫頭媳婦實在憊懶,院子裡要什麼沒什麼,就連叫水也推三阻四,好容易完了,老太太使喚人傳話來說要見妾身,妾身總不好叫老太太久等,隻好委屈太太了,太太若心中有氣大可打罵妾身,妾身絕不敢心懷怨懟。”
此話一出,不單是殷氏,連溫知溫禮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先是指責殷氏管不好院子,致使下人憊懶,又搬出老太太來壓太太,她自己沒第一時間來給太太磕頭反而是有“禮數”了
見殷氏不做聲,劉姨娘立即跳出來指著金氏罵道“你可會顛倒黑白!太太賢德,叫溫然姑娘去接你,又送點心去鏡院,你反倒得了意,太太說你幾句聽著就是,還狡言開脫起來了,你當初教女不當,二姑娘做了那麼沒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