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打斷了她:“說下去。”
薄莉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如果我們是朋友的話……你能不能彆再動不動想殺我?”
·
他們是朋友嗎?
不知道。
他隻知道每次看向她,雙眼都會傳來一陣脹痛,像被什麼刺傷了似的。
但同時,看到的細節也變多了。
他發現她的膚色並不是單調的白,有時白如牛乳,有時白如石膏。
她柔軟,脆弱,又單薄,甚至可以看到皮膚底下的纖細血管,讓人心跳加速,喉嚨發乾。
他上一次有這樣的感覺,還是在角鬥場用繩索與死刑犯搏鬥。
他的耐心極佳,尤其是在狩獵的時候,從不敷衍了事。
但就像大多數捕獵者一樣,他喜歡操縱獵物的情緒,先緩慢逼近,再給予致命一擊。
死鬥結束後,角鬥場一片狼藉,彌漫著一股屠宰牲畜的腥膻味。
那場麵令人毛骨悚然,國王卻重賞了他。
那是他第一次被重用。
可能因為血腥味刺激了他的神經,他感到血管在太陽穴陣陣跳動,心臟怦怦作響,耳邊全是血流急速湧動的聲響。
興奮到那種程度,簡直像一種疾病。
所以,他現在為什麼會感到興奮?
因為對她的殺意未消嗎?
埃裡克冷不丁拔出了匕首,刀鋒森冷,寒氣逼人。
薄莉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往後退去。
他往前一傾身,一隻手撐在她的身側,另一隻手猛地將匕首插在她的身側。
薄莉像被抽了一鞭子,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不是殺意。
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並不想殺她。
更像是戲弄她。
像貓玩弄一隻鳥兒,看她撲騰不已,看她冷汗直流。
薄莉確實被嚇到了。
她渾身顫抖著,睜大眼睛望向他,眼睛黑白分明,像一麵浸泡在水中的鏡子,倒映出他的白色麵具。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想看到她更多反應,於是拿起匕首,刀鋒輕輕抵住她的腹部。
衣料陷下去一小塊兒。
她是如此柔軟,如此脆弱,隻要輕輕一用力,她就會變得更軟,更弱——
如同一塊任人切割的黃油。
薄莉整個人都僵住了,恐懼是冷水打濕了鬢角,心跳幾乎跳出喉嚨。
……雖然她沒有感到埃裡克的殺意。
他不想殺她。
但不知是否她緊張過度,她總覺得有那麼一刻,他盯著她的腹部,是想把刀子插-進去的——
那是一種古怪的攻擊欲。
令她不寒而栗的同時,又有些腿軟。
薄莉後悔極了,覺得自己簡直是沒事找事,讓他坐在那裡看書不好嗎?非要多嘴問一句——
下一刻,她的腹部一鬆,壓在上麵的刀鋒離開了。
他把匕首扔到一邊,繼續看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薄莉看著匕首,咽了一口唾沫,胃部還有些發冷。
人在情緒大起大落之後,頭腦會變得非常混亂。
就像現在,她腦中毫無征兆地閃過了一個想法——接近野獸固然危險,但一旦馴服,那種成就感將不可估量。
畢竟前幾次,他都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這次卻更像是……
戲弄。
薄莉驚恐之餘,很難不感到一絲成就感。
就像打遊戲進入了新階段。
攻略角色解鎖了新對話。
讓她非常想要繼續下去,看看能不能解鎖更多東西。
薄莉覺得自己瘋了。
她身處危險之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存活下來的辦法,卻想為了那種虛無縹緲的成就感,進一步接近他——
甚至認為自己能馴服他。
可他帶來的那種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真的很好。
薄莉擦了擦冷汗,感覺渾身上下又熱又黏,決定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在一邊,先去要點兒熱水擦澡。
臨走前,她想到了什麼,轉頭問道:“埃裡克,你之前洗澡了嗎?”
他頓了頓,從書上抬起頭。
薄莉披上外套,走到門邊,才說完後半句話:“……人體每天都會因為新陳代謝而產生大量的皮脂和汗液,一定要勤洗澡!”
這時,還沒有“新陳代謝”的概念,他應該沒有聽懂。
薄莉隻是想反駁他那句“很豐富嗎”,說完就腳底抹油溜了。
足足過去一刻鐘那麼久,埃裡克才微微側頭,聞了一下衣領。
進城以後,他每天都會洗澡,但剛剛確實因為興奮過度出了一些汗。
她聞到了嗎?
不知為什麼,她聞到他的氣味,並不像看他的臉、聽他的聲音,那麼令他羞恥。
可能因為動物都是用氣味標記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