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就能看見萬裡晴空,潔白如棉的白雲慢悠悠地飄著,陽光穿過雲層灑落,微風不止,夏蟬長鳴,溫梨笙在這一片暖洋洋中漸漸睡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日子經常想到那些事,這次做夢竟又夢見了。
當日她一身盛裝嫁衣被引進孫家府裡,就看見她未婚夫君屍首分離,滿地的血觸目驚心。溫梨笙見過殺人,也見過屍體,卻從未有一刻如此恐懼。
她想起父親經常在耳邊念叨:“如今謝瀟南一勢不可阻擋,所過之城皆兵敗投降,若是哪日打到我們沂關郡來,可怎麼好?”
“要不咱們卷鋪蓋逃吧。”溫梨笙這樣回答。
“我不能走。”溫浦長卻說:“我若走了,沂關郡的千萬百姓無人相護,待謝瀟南攻進城,定會將那些無辜百姓開膛破腹,屆時沂關郡屍橫遍野,血染城池……”
屍橫遍野,血染城池。
溫梨笙眼眸顫抖著看向庭院那頭的謝瀟南,他仍然動作輕慢地擦拭著手裡的長劍,對那柄剛削了人頭的利器十分溫柔。
一想到這把劍也會將刺入她的腹部,砍下她的腦袋,溫梨笙就本能地害怕。
謝瀟南將劍合鞘,淡聲道:“把人押下去。”
溫梨笙以為她會和這些跪了一院子的賓客一起被押到不知名的地方,卻沒想到所有人被陸續帶走隻有,她卻被留了下來,帶進了堂中。
房門被關上,謝瀟南坐在正位,溫梨笙跪在堂中。
她垮著腰背,好似沒什麼力氣似的垂著頭,織金的紅嫁衣鋪在地上,白嫩的皮膚映著燭光。
“跪好。”謝瀟南突然開口。
溫梨笙心尖一顫,連忙挺直腰背,板板正正地跪好。
“溫梨笙,你爹在何處?”謝瀟南對著她笑,好像模樣頗是溫和。
本以為相隔三年的時間,謝瀟南已經將沂關郡的事情忘記了,卻沒想到其實他還記得,那也就是說以往的那些恩怨,他仍然沒忘。
溫梨笙害怕得很,一開口卻是說:“要嫁給孫家的人是我,與我爹無關。”
謝瀟南聲音清冷:“這麼說,你是知道孫家夥同亂黨,欲意勾結異族掌控沂關郡,便故意嫁給孫家,想讓溫孫兩家結盟?”
亂黨?你才是這大梁最大的亂黨。
溫梨笙不敢說出口,隻是低著頭倔強道:“這些事溫家不知,也與我爹沒有任何關係!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謝瀟南似乎對她這話感到意外,墨眉輕挑,半晌後才說:“嘴巴那麼硬,身子為何抖得那麼厲害?”
她猛地倒吸一口氣從夢中醒來,鼻尖滿是小汗珠。
魚桂見狀忙上來打扇:“小姐可是被夢魘住了?”
溫梨笙拍了拍心口,接過扇子自己搖起來,動作之間透露出急躁之色,但卻並未說話。
魚桂也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不再詢問。
溫梨笙在焦躁之中目光無處安放,抬頭看向無邊無際的藍天。沂關郡的時間過得很慢,記憶中一個夏天要很久才能結束,再多的煩惱好像都在慢慢飄著的雲朵中消融。
過了許久,溫梨笙忽然用拳頭敲了敲胸膛,氣道:“老子嘴巴硬,身板也硬!”
魚桂:“……”
“小姐口渴嗎?要不要喝水?”她關切地問。
“從現在開始,你要叫我沂關郡第一硬!”溫梨笙語氣很重道。
“好的,沂關郡第一硬,”魚桂從善如流地改口,比方才更加關切了,甚至用了尊稱:“您要不要喝點水?”
她哼了一聲,起身下了躺椅,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吊兒郎當地搖著扇子,招呼魚桂:“不喝,走,跟我出去看看。”
又是招貓逗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