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新夫人。(2 / 2)

璧合 法采 6649 字 7個月前

她說的表姐是她姑母的女兒,京城永昌侯府的四姑娘,章貞慧。

這位章四姑娘曾在西安府住過些時日,那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舉手投足間如春風化雨,樣貌品行禮數再沒有半分錯處,事事周全,滿西安府沒人見過她後,不對她敬愛有加。

一眾姑娘多少也知道些內裡。據說當時章四姑娘在西安府的時候,林老夫人去拜訪了好幾次,回頭便同旁人稱讚,顯然是看上了章四姑娘,想捧出全副家當娶這位貴女進門。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先是章四姑娘父親染病去世,她回京守孝,接著滕將軍被榮樂縣主盯上,好端端的一雙人兒一拍兩散。

“滕表哥一朵鮮花,插到了鄉下的牛糞上。”

楊尤綾說起這事就跟吞了蒼蠅似得。原本她姨家的表哥,同姑家的表姐若能成就姻緣,她在其中最是滿麵紅光。

“那,滕將軍同章四姑娘,再沒可能了嗎?”不知誰問了一句。

滕越都已經娶了妻了,還怎麼可能?眾人皆是悵然,好似看著一對珠聯璧合的佳偶,硬生生走散了一般。

耽擱了這樁良緣的人,自是鄧氏無疑了。

眾人都不說話了,楊尤綾還在嘀咕。

“過會開宴要是見不著她就好了,我連同她見禮都覺得對不起我表姐,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大家紛紛開解她算了,彆太計較這些,大不了她們一處,不同那鄧氏搭話就是。

“今日滕府的菊花真不錯,難得下了場疾雨也護得這般周全,沿路還灑了祛蟲草藥,林老夫人的花宴處處細致呢。”

眾人都稱讚滕家的花宴辦的好,楊尤綾聽著這才高興了些,半個主人般招呼著大家繼續賞花。

沒多久夜幕四合,姑娘們陸續從花園裡離開,鄧如蘊便讓人將名花安置妥當,雖知道晚上不會有人再過來,但還是叫著人掌了燈,各處燈火通明以保不會有人走失在花園裡。

這些事都做完,便要開宴了,鄧如蘊快步回柳明軒換了身衣裳。

那到底都是與滕家要好的夫人們,鄧如蘊不敢有所怠慢,但她衣裳剛換好就聽見青萱到了柳明軒中。

青萱剛一站定,就看見夫人撩了簾子從房中走了出來。

她換了一身秋香色衣裙,站在門前隨風搖晃的黃燈下,好似一朵夜風中綻開的徽菊。

“是要開宴了嗎?我這就過去。”她說著快步下了簷下石階。

但青萱腳下僵了僵,把老夫人的傳話說了。

“夫人,老夫人說您打點花宴諸事定然累了,不若晚間就留在院中歇息吧。”

她這話說完,看到夫人身邊從娘家帶來的秀娘子,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青萱暗暗尷尬,夫人為著花宴忙碌兩三天,最後開宴、聽戲卻讓她歇了不用去了。青萱不知道夫人會怎麼回應,若是非要過去,又或者掩麵而泣,她該怎麼辦?

然而她見夫人,卻隻是笑著應了一聲。

“我曉得了,勞煩姐姐了。”

說完,半分要去的意思都沒再有,隻讓秀娘子挑燈送了她出門。

青萱哪還敢讓夫人的人送,連聲告退自己打燈走了。

柳明軒院中。

宴廳旁樹上高高掛滿的燈火照亮滕府半邊天空,秀娘看過去,又轉頭看到了鄧如蘊身上。

卻見她想起了什麼似的,叫了自己。

“秀娘姐,方才聽說今日灶上做了羊肉餡的酥餅子,”她笑著,說滕家灶上做這餅子是一絕,“姐姐去拿些來,我好饞呀。”

旁人都在花宴上吃席,為這場花宴忙碌了兩三日的人卻隻得了張羊肉餅。

秀娘鼻頭微酸,但掃興的話她一句都不想提,隻道好。

“奴婢這就過去,再讓灶上添兩個菜,您先歇會,我不時就回。”

鄧如蘊跟她笑著點頭,“那我就等著姐姐了。”

隻是秀娘到了灶上,見灶上飯菜都做完,開始收拾關門了。

今日滕府宴請是從外麵酒樓叫了席麵,家中灶房隻給下人開了火,眼下羊肉酥餅也隻剩下兩三塊。廚娘不想再多做事,隻想去跟著聽戲,沒什麼好臉色。秀娘也知使喚不動她,乾脆自己下廚給鄧如蘊做了兩道菜。

等回到柳明軒,天都黑透了,府裡卻更加熱鬨,似是要開始搭台子唱戲。

她進門的時候,房中靜悄悄的。

鄧如蘊沒留意她回來,隻是在挑了燈的書案前,慢慢抄寫著翻到破舊的藥方手劄。

鄧家從鄧如蘊的外祖和外祖母時起,製成藥售賣,到了她爹娘,鄧家的成藥已經能在金州數得上名號,家業興盛的時候,同時開著四五家藥鋪。

可惜後來鄧如蘊長兄出邊購置藥材時遇上了風沙,半副家當連同性命都丟在了風沙裡。

鄧家至此一蹶不振,因著還借了許多債出的邊,隻能陸續變賣家產還錢。而鄧如蘊父母也因著受到打擊接連病逝,鄧家在金州城留不下來,最後回到了鄉下老家。

家裡沒了頂梁柱,但鄧如蘊上麵還有年邁的外祖母,下麵也有長兄留下的小女兒,她隻能也拾起家中祖傳的製藥良方學著製藥,來養這個家。

那會她才十四五歲,家中沒了長輩能教她,她隻能翻著祖輩父輩留下的手劄,一點一點地自己研習。

秀娘見她正看方子看得入神,沒舍得上前打擾。不想等了一會,外麵的開席的鑼鼓聲順著風傳了過來,敲散了她讀書的思緒。

她這才瞧見秀娘回來了,擱下筆走了過來。

“好香啊,我方才怎麼沒聞到?”

她起身走過來,秀娘也把扣在上麵的碗拿了下來,“姑娘餓了吧?快吃吧。”

鄧如蘊是餓了,卻不急著吃,說肚子剛才好像叫了一聲。

她問秀娘,“姐姐猜它叫什麼?”

秀娘一邊給她拿筷子,一邊還真認真猜了猜,“難道是叫姑娘,該吃飯了?”

鄧如蘊笑眯著眼睛同她搖頭,外麵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從窗縫裡鑽了進來,她聽見了還和著唱腔打了兩下拍子,順著拍子同秀娘道。

“我這肚子在叫,‘秀娘,快回來’!”

秀娘沒忍住笑了一聲,隻是笑過又有種說不出的酸酸感覺漫上心頭。

她低頭掩下情緒,給鄧如蘊遞了羊肉酥餅,鄧如蘊讓她也趕緊坐下。在遠處花宴咿咿呀呀的戲聲裡,主仆二人慢慢吃起了飯來。

*

宴廳外的庭院裡,夫人們坐在廊下吃茶,邊看著台上折子戲,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上兩句,沒誰疑問今晚,林老夫人讓新兒媳叫不必來吃宴聽戲的事。

滕家這樁婚事實在是走投無路的辦法。

那恩華王在軍中勢力正盛,他家縣主又是那樣一個不能招惹的性子,此事一出,便沒有人再敢同滕家結親。

滕家從前被人排擠多年,滕老將軍連番被貶,最後戰死在沙場上也沒能翻身,反而排擠滕家的小人步步高升。

林老夫人是個有心氣的,眼見兒子有出息,便一直想為兒子尋門有助力的親事,以免再遭此境。

不想這事一出,西安府各家都對滕家敬而遠之。且滕越的婚事被恩華王府壓在了眉毛上,若是將親家的門第一降再降,又有什麼意思?那乾脆找了沒門沒戶的鄉下女好了。

鄉下女子有個妙處,那便是沒有依仗,最好是個父兄都無了的,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等過兩三年此事過去,想把人打發走還不容易嗎?

幾位夫人都是宅門裡的人精,旁人猜不出來,她們卻能砸吧出五六分。

婚事辦得急,又逢韃子來襲,婚後第三日滕越就披甲上了戰場,並不怎麼回來。林氏沒立時帶著兒媳回鄉上族譜,今日宴請也隻讓那鄧氏跟著接客,沒讓她前來宴席與眾人見麵。

夫人們更加心裡有數了,沒誰多問句什麼,不過這時,外院突然喧鬨了起來。

林老夫人偏過頭,問了身邊的魏嬤嬤,“外麵是有什麼事?”

魏嬤嬤沒得傳消息,也正迷惑著,有小丫鬟快步跑了進來。

“老夫人,咱們將軍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