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如蘊暗暗好笑。
而滕越沒再提起之前的事情,隻是把叫鄧如蘊前來的來意講了。
明日就是黃老太君的壽辰,那畢竟是黃西清黃先生的母親,滕家原本是都要去的,不過滕簫這情形多半是不會給麵子,那就隻能帶著鄧如蘊一道前往。
黃老太君這場壽宴,以黃西清眼下太常寺卿的位置,不光是滕家,整個西安府,乃至半個陝西行省有頭有臉的人家都要來賀。
滕越提醒了鄧如蘊,“這壽宴上總還是有些規矩,你若有什麼不懂的,便問母親,儘量跟在母親身側。”
她是小地方來的姑娘,不懂高門大戶的規矩,跟著林老夫人總不會出錯。鄧如蘊明白。
不過滕越又道,“但母親也不總是方便,若是母親不便,你便同楊家的表妹們在一處。”
楊家有兩位姑娘,大姑娘楊尤紜嫁到了秦王府裡,上次滕家花宴她沒有來,鄧如蘊也沒見過她。而楊家的二姑娘就是楊尤綾了,鄧如蘊猜測以楊尤綾對她的態度,多半是不想同她多說一個字的。
不過這話不好同滕越說,不然又是遮遮掩掩的行事。
鄧如蘊直接點頭應了,“我記下了。”
她這番應答算得得體,滕越看了她一眼,嗓音才略作溫和。
“先生對我恩重如山,黃老太君又是常年禮佛、積德行善之人,隻盼此次壽宴一切平順才好。”
滕家是靠滕越這幾年在外拚殺才真正立住的,在西安府的根基尚淺。
如今朝堂,小皇帝繼位才四載,又是個愛玩的性子,朝中大事由顧命大臣來保倒也罷了,偏皇上信重身邊的大太監,幾年的工夫,這位大太監已經權傾朝野。
順者昌,逆者亡,有了這位大太監執掌無上權柄,下麵的人若是毫無根基之輩,要麼就得攀附於他坐等飛升,要麼就隻能被生生踩在腳下埋進泥裡。
滕越並不想攀附什麼權貴扶搖直上,但也得穩住自己的根基,以免被這股歪風邪氣殃及。
... ...
這晚男人歇在了柳明軒。他來了鄧如蘊反而頗多不便。
秀娘小聲告訴她玲琅到了晚上又有些發熱,可鄧如蘊看著坐在房中看書的男人,她今晚不便去跨院裡抱孩子睡覺了。
她吩咐了些藥讓秀娘給玲琅服下,看著時候不早便也同滕越一道洗漱上了床上。
滕越今晚並沒有旁的動作,但卻見身邊的人好似睡得不太安穩,他習慣了打仗睡得淺,竟發現她一夜起了四次,好似到了天快亮才安穩睡了一陣。
她的事情多半是些彎彎繞繞,她自己不說滕越也不想過問。
好在天一亮,魏嬤嬤打發了人來叫他們,她就立刻清醒了過來,洗漱打扮換好衣裳。
她穿了件蜜合色並秋香色襦裙,簡單戴了兩根珍珠發簪,雖然素淡些,但也大方婉約,沒有那些曲折繞彎的感覺。
滕越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聽她似是又同秀娘吩咐了些話,就隨著他們一道往黃府去了。
*
黃府的老太君過七十七歲喜壽,冠蓋滿西安。
滕越上了禮,被請去了男子們飲茶的地方,鄧如蘊則先跟著林老夫人在女眷處行禮說話。
黃家滿園都是人,鄧如蘊身份低微,自是沒什麼人注意她。她還算自在,隻是心裡牽掛著家中的孩子。
她先跟了林老夫人一陣,就見林老夫人同幾位相熟的夫人太太們說起了話來。
她們起先隻是閒聊些尋常事,誰家生了孩子,誰家辦了喪事,慢慢又說到誰家娶了媳婦、嫁了女兒。
這事可不是小事,這幾年上娶高嫁之風暢行,一同帶來的便是因著婚姻而連帶起來的升官調任,他們這些官宦人家,最緊要的可不就是這個嗎?
隻不過說著說著,說到了緊要處,夫人太太們便把年輕的媳婦姑娘都打發了出去。
林老夫人也看了鄧如蘊一眼,“你也去轉轉吧。”
鄧如蘊把秀娘留在了家裡照看玲琅,這會跟在她身邊的是滄浪閣的大丫鬟青萱。青萱小聲建議她先同這些年輕的太太姑娘們在一處,鄧如蘊自然從善如流。
她跟在人群後麵走著,不時到了一處水榭旁邊,可巧就見到了楊家二姑娘楊尤綾。
隻是這位二表妹正豎著耳朵,聽幾位衣著極其講究的姑娘說話。
“... ...那位白六公子就快要到西安了。聽說大長公主原本是舍不得兒子到咱們這裡來的,可六公子卻道西安府人傑地靈,必有藏在民間的好藥,想來遍尋雲雲。”
“你們都知道吧,六公子一心都鋪子岐黃之術上,飽讀醫書,大長公主將他關在家中不許出門,這事不知怎麼就鬨到了宮裡,皇上非但沒阻攔,反而給他封了個官,讓他擇日就啟程來西安。”
幾位姑娘說了些京中貴人的話。鄧如蘊隻見那位楊家二表妹,眼睛都亮了起來,突然問了句,“那豈不是下半月就要到了?”
她這話問得突兀極了,那幾位姑娘約莫是同她不太相熟的,皆是愣了一下。
楊尤綾也有點尷尬,想說句什麼找補,但那幾位姑娘隻點頭道了句“約莫吧”,便都轉了身去,往旁處說話了。
楊尤綾融不進她們的圈子,臉色青白了一番。
但在這些比她門第高貴的貴女們臉前,她也不敢像那日在滕家花園一般,隨便造次言語。
鄧如蘊在旁像看戲似得瞧了兩眼。
這種時候,她可不想同這位楊二姑娘照麵,便遠遠地站在水榭旁邊,同青萱一道,瞧了兩眼水中暢遊的錦鯉。
隻是這時,她忽覺有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鄧如蘊轉頭看過去,隔著黃府裡的小湖,看到了湖對岸一個身著大紅色鑲金襽邊的女子。
目光相接的瞬間,鄧如蘊頓了一下。
但下一息,那女子已轉身在人群簇擁下離開了去。
鄧如蘊問了青萱一句,“湖對岸那位... ...是誰?”
青萱看去,暗吸了一氣,“回夫人,那是恩華王府的榮樂縣主。”
榮樂縣主朱意嬌,逼得滕家走投無路將她娶進門的那位。
“怎麼了,夫人?”青萱有些不安。
鄧如蘊沒有回答。
方才,她看到那位榮樂縣主,隔著人群與湖水,突然跟她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