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黃三夫人問了,黃雨黛連忙就把話說了,“娘,畫舫的盆景被打碎了!”
她說完,眾人目光都從艾柳身上,又落到了鄧如蘊臉上來。
楊尤綾一眼看到瑟瑟索索的艾柳,臉色都青了。她讓艾柳偷偷來聽壁,那丫鬟竟然闖出這麼大的漏子?
她眼睛瞪向艾柳,艾柳正是害怕得不得了,見了姑娘這般,嗓音都抖了起來。
“不怪我,不怪我,姑娘不能怪我!”
她慌亂到不行,楊尤綾也跟著她緊張了兩分,打碎什麼盆景不要緊,聽壁的事情被艾柳說出來,她的臉就丟光了!
楊尤綾急急要把她的話扯開,恰一眼看到了站在旁邊的鄧如蘊,她幾乎想都沒想,直接問道。
“不是你,那你倒說是誰?!”
艾柳一聽這話,立時轉身又指向了鄧如蘊。
“是她!”
方才到底誰碰倒了盆景沒人看見,眼下艾柳連番指認,眾人都向鄧如蘊看了過來。
人群裡沒人曉得鄧如蘊是什麼人。她們見她既不是麵龐相熟的貴女,也沒見過是哪家的夫人太太,有人低聲猜測,許是外地來的小門戶家的人。
黃老太君過壽,下麵那些想跟黃家攀關係的人,著實來了不少。那都是些小門小戶,手腳毛躁些,沒見過世麵些,都是有的。
旁人不認識,此間唯一認識她的也就隻有楊二夫人和楊尤綾母女了。
但楊尤綾正讓丫鬟指認她,而楊二夫人卻錯開眼神隻當全然不認識。
黃三夫人到底是主家,不免道,“碎了便碎了,莫要把此事鬨大了,讓老太君不安”,但旁的人,目光還是不由地在鄧如蘊身上來回轉著。
鄧如蘊沒做,自也不慌亂,她好笑地看了楊尤綾,又瞧向艾柳,輕笑一聲。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若盆景是我碰碎的,那你為何身上沾了這麼多土灰,而我沒有?”
這話甫一問出口,眾人便都看向了兩人的衣裳。鄧如蘊通身潔淨,相反艾柳袖口和衣擺都沾了泥灰,都明白了過來。
艾柳慌亂,楊尤綾臉上更添青白,可巧這時,黃老太君竟走到了畫舫外。
她們也是從此經過,見著人都站在門口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過來問詢。林老夫人也在這群人中,青萱就跟在她身旁。
鄧如蘊無人跟隨,也與眾人都不相熟,獨自站在邊緣。林老夫人見狀低聲叫了青萱,“去把夫人接過來。”
青萱連忙上前走到了鄧如蘊身邊。
她站定,眾人都明白了過來,原來這是滕家的新夫人。雖然聽說這位新夫人出身不高,但好歹也是位夫人,眾人便陸續從她身上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了。
這下,楊尤綾臉麵更要掛不住了,黃雨黛和幾位姑娘都狐疑地向她瞧了兩眼。
楊尤綾隻怕聽壁的事被發現,抿著嘴不敢說話,可艾柳卻也更害怕了,還在楊尤綾耳邊說著,“姑娘,奴婢隻是... ...”
楊尤綾氣極,“你閉嘴!”
她們主仆這般,黃雨黛幾人漸漸目露鄙夷。隻是這時,楊二夫人突然說了那艾柳一句。
“你這丫鬟可真不懂事,一個小丫鬟竟然敢攀扯一位夫人?說是你做的,便就是你做的,莫要再多言了。”
這話頗有些意涵。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夫人做了錯事,強壓在小丫鬟頭上,讓丫鬟頂罪。
後麵來的人不知情,目光不由又在鄧如蘊身上繞了一繞。
林老夫人聞言,也不由地瞥了楊二夫人。
楊二夫人卻當隻是隨口一說而已,轉身去扶了黃老太君,“都是我家奴仆無狀,我回去給您賠一車盆景過來,把這畫舫都擺的滿滿的!”
縱然賠十車,也敵不過老太爺生前親手做的盆景。黃雨黛嘟了嘴,黃三夫人眼神示意女兒不要再多言。
黃老太君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可惜地看了地上的碎石,輕歎道。
“罷了,我也老了,再多好東西也賞不了了。隻是若要因此弄出更多是非,阿彌陀佛,佛祖該怪罪我了... ...”
說話之間,已把此事全然帶了過去,黃家的下人迅速將碎片掃除乾淨,事情就這麼也被掃去了一旁。
鄧如蘊沒做過也自證了清白,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之後也都跟在林老夫人身邊,沒再往旁的地方去。
反倒是楊尤綾撐不住了,尋借口提前離了壽宴,帶著艾柳回了家去。
鄧如蘊遠遠看著艾柳搖搖欲墜的身形和白如死灰的臉色,暗暗搖了搖頭。
有人低聲議論楊家丫鬟做事無狀,還胡亂攀扯,真該訓誡一番,但也有人說不知內裡情形,“說不定真是替某位夫人承了罪過... ...”
鄧如蘊不作理會,卻又想起了方才在湖邊,榮樂縣主朱意嬌突如其來的一笑。
她也好,艾柳也罷,在這些名門貴胄眼中其實都是一樣的,無非今次她比艾柳多了一層“夫人”的身份。
忽略這層身份,楊尤綾也可以汙蔑她,把事情都推到她頭上來,畢竟她沒有依仗,出身低微,誰會在乎她身上有幾層汙名?而實際又是怎樣的性情、怎樣的人?
楊尤綾都不會在意,那位縣主更不會了。
也許錯與對,哪怕生與死,都隻是高高在上的縣主一時之間的心情。
念及此,鄧如蘊忽的一愣,她驀然想起了那日清晨荒誕的夢。
玲琅、土匪、要碾死她的縣主,以及,不曾向她伸出手來的滕越... ...
如果一切是真,她當真被朱意嬌盯上,落入那般境地,彼時,會有人能救她嗎?
恐怕沒有。她能靠得上的,約莫也隻有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