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玲琅服了藥後總算好了一些,乖巧地呆在小跨院裡吃月餅。
跨院外麵的滕府亮堂堂,人來人往熱熱鬨鬨,小家夥豎著耳朵往外麵聽。
但鄧如蘊不便把她帶出去,同滕家人一道過中秋,隻好悄悄給她弄了盞兔兒望月的燈籠來,她高興得不得了,提著燈籠在院子裡來回走。
鄧如蘊摸摸她的小腦袋,讓秀娘照看著她,又往外麵去了。
家宴擺在了滄浪閣,今日花好月圓夜,滕簫總算是給了她哥哥點麵子,坐到了家宴的飯桌上。
但她既沒戴林老夫人給她打的嶄新的紅珊瑚頭麵,也沒有穿她母親給她搭好的桃紅色繡百蝶的大袖裙裳。
反而戴了幾根小刀小劍樣式的銀簪,並了一套簡潔的月白色繡竹葉的窄袖衣裙,整個人利落清亮得好似月下江湖客一般。
她身形肖似兄長滕越,一樣的高挑,隻是小姑娘家更顯纖細許多,她英眉高挑,雙眸如燈,行走之間腳下生風。
滕越瞧見了妹妹,眸色和軟地跟她點頭。林老夫人卻皺了眉,看著女兒這身和自己所想完全不同的打扮,滿臉的難言。
魏嬤嬤見狀趕緊在旁打圓場,“姐兒可算來了,老夫人正念叨呢,”說著讓小丫鬟來引她往桌邊坐了,“先吃盞菊花茶,這就開宴了。”
魏嬤嬤說著,還跟林老夫人遞去眼神,讓她好歹看在姑娘肯來的份上,母女之間就不要計較細枝末節了。
林老夫人見不得女兒這一身打扮,可一家人團圓不易,隻能長出一氣,得過且過算了。
鄧如蘊給滕簫端了盤茶點過來。
滕簫立刻道,“多謝嫂子。”
鄧如蘊跟她笑笑,留下滕越同滕簫說話,去吩咐了上宴的事宜,不時開了宴,林老夫人叫了她,“你也忙半晌了,坐吧。”
林老夫人是寧願同她說兩句客套話,也不願意同女兒搭茬。滕簫也是一樣,隻同滕越言語,頭都不往她母親身上轉一下。
一張圓桌上各說各的,鄧如蘊暗覺好笑。
但她轉身給滕越倒酒的時候,一不留神踩到了他的袍擺上。鄧如蘊連忙向後退開一步,不想卻撞到了身後的丫鬟身上,身形一個踉蹌。
沒等她立住,男人忽的伸手,一手托住她,將她穩了下來。
隻是他下意識伸手,不巧正握在了她腰上。
她身上因著走動掛了些夜風上的涼氣,而他掌心卻寬大而溫熱。
熱冷之間轉瞬的交換,令這突如其來的接觸驀然放大開來。
鄧如蘊腰間微僵,才低聲道謝,“多謝將軍。”
男人似乎也察覺就這樣握著她的腰,並不太妥。
他“嗯”了一聲,收回了手去。
風裡吹來菊花的淡香,緩緩流動著衝散了兩人間微滯的氣氛。
林老夫人正跟魏嬤嬤說旁的事,沒有留意。鄧如蘊卻不好繼續停留,匆忙給他倒上了酒,去了桌子另一邊。
... ...
一頓飯吃的還算合宜,待到晚間回了柳明軒洗漱完畢,滕越難得同她正經說了幾句。
他說他中秋過完,差不多就該回去了。
鄧如蘊一邊收拾床鋪,一邊順口應了句,“將軍的假休完了?”
他點了點頭,他之前從沒同她說過在外麵的公事,許是今日飲了點酒,話稍微多了兩分,說起黃家的事。
“其實先生也近花甲之年了。”
他說的先生鄧如蘊知道,是黃老太君的兒子,是太常寺卿黃西清。
他道,“眼下看著平穩,但京裡有人一手遮天,先生的日子聽說也不好過。隻要老太君康健無恙,興許能助先生在京中熬出頭來。”
若是一旦黃老太君離世,黃西清就要回鄉守孝三載,三年之後可就真到六十歲了,還能不能老驥伏櫪重立朝堂,就要另說了。
這也正是黃家上下,都把黃老太君看成眼珠的原因。而黃西清牽扯的何止是自家一家,還有許多與他守望相助、與朝中那位當權太監對峙的文武官員。
鄧如蘊雖然不懂朝堂事,但這話倒也聽明白了。
她應了句,“壽宴上見老太君身子尚且康健,並無病態。”
滕越說是,“老太君吃齋念佛半輩子,是最心慈常懷悲憫之人,平素裡連下人犯錯都舍不得責罰,總說仆從的命也是命,都應善始善終。”
鄧如蘊聽了這話,倒是對黃老太君多了些敬重。
滕越並未多言,他不是話密之人,隻又說了兩句家中事,便罷了。
待到了熄燈之後,中秋圓月照的窗下床邊亮堂堂的,鄧如蘊本有些困倦了,但男人的手卻落到了她身上。
他今日似是頗有耐心,又或是鄧如蘊也吃了點酒,濕熱在帳中很快充盈起來。
拔步床吱吱呀呀地搖動了起來,她腰間發軟,他像是察覺了,伸手攬了過來。
手掌與腰間觸碰的瞬間,兩人都似怔了一瞬,晚間家宴旁的情形莫名地與此時濕熱的帳中重合。
鄧如蘊腰下又有些發僵,但男人卻沒再鬆開手去,掌心發燙地握住了她的腰。
月光在拖曳地上的紗帳上流轉,鄧如蘊酒意有點上了頭,額角也出了汗。
他亦有些酒意在身,弄潮之間越發有力,鄧如蘊口舌發乾,身上卻越加潮濕,待他一擊結束,幾時睡下,鄧如蘊自己也記不太清了。
*
天未大亮,城門外便陸陸續續有人來等候城門打開。
人們半睡半醒地立在城門下,也有人聚在護城河邊閒聊今歲的收成。
這時,忽然有人往河中一指,驚叫了一聲,“這裡漂了個人!”
眾人皆看去,隻見護城河裡漂了個女屍。
排隊進城的的人們瞬間清醒了過來,有人湊著剛亮起的天光仔細看去。
“這身打扮?像是哪家貴人府裡的丫鬟... ...”
說著眾人不由都往女子腰身上看去,果見一隻腰牌漂在水中,上麵赫然刻著兩個字: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