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草的賬房先生到底是識過字、讀過書的人,他曉得自己在寨子裡沒那麼得用,因著做賬偷過錢,當家的也沒那麼信任他。
此番,二當家曉得他不善舞刀弄槍,乾脆給他單派了個差事,讓他活捉那軍中將領的妻子。
活捉女人本不是難事,可他也發現此女甚是警惕,二當家也是沒辦法了,把這憋悶的差事交到他頭上。
他倒是不急,見二當家帶著人馬朝著莊子裡殺了進去,也仍舊先跟兩個小兄弟藏在外麵往裡看。
誰曾想,這莊子裡既有埋伏,還有衛所調來的官兵,還是滕越的兵!
賬房一驚,先讓手下一人連忙去白鳳山給大當家報信,他自己卻看著一片血海的莊子盤算了起來。
那將軍夫人肯定是跟著莊裡婦孺一起離開了。二當家深陷其中,八成跑不掉了,一旦二當家被捉,山寨還折損了大量的人馬,白鳳山大當家那邊也早晚被清剿一空他倒是可以逃跑,但又要往何處落腳?
但若他能把那滕越的妻活捉回去,大當家有了人質可以和滕越對抗不說,他這番可真就是立了大功了。
莫說站穩腳跟,便是在兄弟間坐上一把交椅,隻怕都不是難事!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他在官道邊的山林外小心翼翼地一直徘徊了半晌,終於是讓他抓到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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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越提了那二當家去了白鳳山。
他並不著急,先讓人帶著二當家的東西往白鳳山上的土匪山寨去,如果那大當家的識時務肯投降,他倒也便利。
那二當家受了傷,腿上咕咕冒出血來,滕越使人半路停下,先給他簡單處理一回。
但那賊人落到這般境地,自知拖累了自己大哥,反而不肯包紮。
這卻由不得他,滕越讓人直接將他摁了,“先給他止了血再說。”
二當家見自己胳膊擰不過大腿,恨而怒吼。
“好你個滕越!還以為你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大將,原來也不過是陰狠小人。竟然把自己的夫人當誘餌,舍了妻,也要抓我們這些人充功績!”
滕越本不欲聽他叫囂,隻是他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滕越腳下定了一定。
他忽的轉身往後問去。
“夫人在莊裡?!”
身邊無人知曉。
近身侍衛唐佐倒是想要上前回話,可他也隻知道夫人被送出來的事,卻不知送去了哪裡。
二當家先還以為滕越在耍他,但見男人臉色沉了下來,二當家倏忽明白了。
“原來你不知道!你倒不是陰險小人,原來是個連自己夫人都不放在心上的負心漢!”
他嘴上罵著滕越,心裡卻升騰起了希望來。
滕越不知道他夫人在田莊裡,而他殺進去之前可是專門安排了賬房活捉那女人的。
那賬房是個聰明人,眼下滕越的妻,是不是已經被抓走了?!
二當家立刻不再對抗官兵給他包紮,但他也沒出聲,以免被滕越察覺。
隻是他這小算盤還沒打上幾息,滕越已直接翻身上了馬。
“快馬返回莊子!”
滕越心中驚疑不定。
鄧氏... ...她怎麼會在這莊子裡呢?他方才路過,她也不曾開口... ...
*
莊子被清得差不多了,佟副將同孫副巡檢一道巡查的時候,不由就問了一句。
“你先前說,有位夫人到了莊上便察覺了不對,你們巡檢司這才提前安排了人,是麼?”
孫福巡檢說是,“就是滕將軍的夫人先發現的。”
他與佟盟廝殺了一遭,相互也熟悉了起來,直言道,“我先見著您家將軍夫人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出了狀況隻能找旁人家幫忙,心裡還納悶呢。這回見著副將親自帶兵來了,隻覺這才對嘛。堂堂將軍夫人,怎麼能落魄至此。”
這話簡直像枝杈紮進佟副將的耳朵裡。
他沒好意思說,其實這是個巧合,所謂將軍派兵,根本就是來捉匪的,並非是為夫人而來。
這時有兵來報,“將軍又回來了!”
佟副將一聽趕緊去迎接,上前一眼看到將軍快馬折了回來,便道。
“將軍是來接夫人的吧!”
滕越卻頓了一下。
“你也知道她在?”
佟副將可不敢擔個知情不報的罪名,連忙把前後的事情告訴了滕越,連同孫副巡檢同他說得,也都樁樁講了出來。
“... ...屬下也是剛知道不久,還是夫人親自來尋吃食和水才曉得的。那會屬下本想去報給將軍,但夫人卻說,將軍既有要事在身,還是不要耽擱的好... ...”
不耽擱了。
滕越愣在了原地。
原來她早就察覺不對勁了,隻是未曾跟他說過一個字。
是他怪她把黃家的事情扣到丫鬟頭上,回院中質問她,又要儘早把她送出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