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醫生歎了口氣,“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止不住血,傷口也沒多深啊……”
“要不……”賞南遲疑著,“我陪他去醫院看看?”
“可以可以,趕緊送醫院吧。”伍醫生就等著這句話呢,偏偏虞知白是個悶葫蘆,從送進來到現在,紗布用了一大堆,聽自己說了半天“這血止不住啊”“完全不行啊”,他也不接一句話。
還是賞南同學有眼力見,這聰明勁兒,不得了。
“那我先去找班主任開假條。”
賞南說著,急忙出去了,虞知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走廊裡。
就過了幾分鐘,賞南就拿著假條回來了,伍醫生如釋重負,不知怎的,他覺得和虞知白這個學生共處一室,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對方一言不發,不皺眉,也不喊疼,就靜靜地看著你,看得人心裡發毛。
走時,伍醫生給了虞知白厚厚的紗布,讓他按著傷口。
虞知白捂著脖子,走在賞南身邊,忍不住想要用另一隻手去牽住賞南,它的人類朋友。
賞南卻白了他一眼,“演技不錯。”
虞知白將已經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抿唇一笑,“謝謝誇獎。”
“去醫院?”在電梯裡,賞南看著虞知白手裡又逐漸洇紅的白紗布,低聲問道,他知道虞知白肯定是不用去醫院的。
虞知白搖頭,“不用,我回家就可以。”
“嗯,那我陪你回去。”
幸福小區真的太舊了,搖搖欲墜的鐵門,鏽跡斑斑,底下綠化由風雨雷電親自操刀,樹木花草瘋長,低層陽台的藤蔓和旁邊的樹乾來糾纏不休,和外麵的荒草連成一片。
空氣潮濕寒冷,呼吸一口空氣,就像吞進去一把刀子。不過太陽暖洋洋的,曬得頭頂和肩背發燙。
“進來吧。”虞知白帶著賞南進了11棟的門,風吹進來,門上牆皮掉落幾塊,恰好落在賞南的肩上。
賞南背光而立,臉部和身體的輪廓被陽光描繪出了耀眼的淺金色光圈,他微微側頭,沒有露出一絲嫌棄的神色,拍掉了肩頭上的白灰塵,連脖子和小半張臉都在發光。
虞知白捂著脖子的手緊了緊,賞南同學這麼漂亮的藝術品,是不應該出現在貧民窟裡的。
樓道狹窄,光從牆上的方形小窗照進來,照在樓梯上形成一小片發亮的區域,光束底下的灰塵像揚起來的金粉。
鑰匙插進門鎖裡轉了半圈,門就開了,虞知白靠著門,邀請賞南進去,“這裡就是我的家。”
賞南走進去,還沒看清屋內彆的,卻首先注意到了立在牆角的一對紙人,依稀可以辨彆出性彆,一男一女,小孩裝扮,男孩沒有五官,女孩子卻五官具在。
女孩穿短綠褂子,唐裝盤扣,寬袖口,身高也就一米四五左右,兩根羊角辮,臉上畫著兩坨鮮紅的胭脂,麵朝門口的方向,嘴角咧得很大。
大概是察覺到家裡有陌生人到來,在陽台躺椅上曬太陽的虞婆子動了動,聲音沙啞,“小白,家裡來客人了?”
虞知白低聲向賞南介紹,“那是我快死的外婆。”
虞婆子聽見這句介紹自己的話,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然後就不再吱聲了。
虞知白把賞南帶到自己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他的房間昏暗,剛從明亮的客廳走進來,賞南有片刻的不適應,等適應過後,才發現虞知白擰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小台燈,虞知白背對著他,在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遝白紙走到書桌旁邊坐下。
“外婆年紀大了,她住采光好的房間。”
賞南往窗外看去,發現窗戶被一棵巨大的槐樹擋得嚴嚴實實,槐樹葉已經落了個一乾二淨,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直愣愣地戳向天穹。
虞知白已經低頭開始裁紙,剪刀刀鋒裁開紙張的聲音在房間裡尤為清晰,他脖子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鮮血。
賞南走過去,左右看了看,隻看到一隻小凳子,他順勢坐下,瞬間便矮了虞知白一大截。
“有什麼是我可以幫你的嗎?”
虞知白垂眼,長睫濃密,“你不害怕嗎?”
“不怕。”相比令人恐懼,賞南覺得虞知白更加使人覺得脆弱。
“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你坐在這裡陪我就可以了。”虞知白裁剪好了幾條和傷口同樣長寬的紙條,卻沒有立即使用。
賞南認真看著。
桌子上一直擺著一瓶紅色的液體,十分濃鬱厚重的深紅,搖晃時,液體沾到瓶壁緩緩往下滑。虞知白將它拿在手裡,抽開瓶塞。
當著賞南的麵,他直接用手扒開傷口,瓶口對準拉開的口子,瓶身傾斜著往裡麵傾倒,咕咚,咕咚…賞南怔怔地看著,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瓶內液體減少過程中發出的聲音同頻。
整個過程當中,它一直注視著賞南,賞南從一臉淡定到麵露驚訝,溫柔的淺棕瞳孔微微擴大,雙唇微啟,虞知白再一次看見了賞南的舌尖,小小的,粉色的,看起來很軟。
好想......
[14:南南,他黑化值降了3,還剩45,但是我這邊顯示它居然對你產生了愛意值,南南!往後退,和怪物拉開距離!]
但已經晚了,賞南反應過來時,虞知白已經朝賞南伸出手,手指飛快鑽入賞南口腔,冰涼的食指指腹對準賞南的舌尖重重一壓,柔軟溫熱的感覺包裹著虞知白的手指。
紙人歪著頭,臉變得雪白,唇血紅,在昏暗的光線底下,看起來不太像人類了。
而本來已經倒入紙人體內的紅色液體,此刻又瘋狂湧出。
不管偽裝得多麼像人類,怪物到底是怪物,靠近怪物,就要做好被怪物襲擊和入侵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