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是看到鬆田陣平的新聞才潛入進來的,而今鶴永夜來到這裡,則是為了銷毀鬆田陣平手裡的證據。
盛著特殊溶液的托盤就在他的身後,對上安室透視線的瞬間,他下意識咬緊了嘴裡的煙。
這個世界的人當臥底都這麼大膽的嗎?
那麼多警察還在外麵,他就這麼偷溜進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今鶴永夜真的想把他的照片拍下來發給琴酒。
根本沒想到準備室裡會有人,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許。
但就在那一刹那,今鶴永夜從他眼裡看到了淩厲的光,他毫不懷疑下一秒安室透就會跳下來把他打暈。
這種事他做得簡直不要太熟練。
今鶴永夜咬了咬嘴裡的煙,忽然說:“下來。”
他的語氣是毫不客氣的命令式,安室透不由得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聽到站在下方的年輕人說:“就算從這裡一直爬,你也不可能爬到層流手術室的。”
手術室有特殊的通風結構,但安室透不是為了這個來的。
意識到下方的人誤會了,安室透反而放鬆了些許,他把手撐在通風口的邊緣,他今天穿著黑色衛衣,從通風口一躍而下時,如同輕盈的黑貓般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然而就在這時,沉默地注視著他的動作的年輕人冷不丁開口了。
“你是警察吧?”
安室透差點一個趔趄,連忙直起身體:“什麼?”
看到他故作迷茫的表情,年輕人把嘴裡的煙拿下來,有些嫌棄地說:“你這種人我見多了。”
什麼叫“你這種人”啊?是說警察,還是說偷偷潛入手術室的行為?難道這種事情每天都有發生嗎?
安室透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他輕輕哼了一聲,轉身把手伸到桌麵的衣服堆裡,沒一會兒就摸出了一個打火機。
明亮的光線從窗外照進來,灑在他的側臉上,他抬起手,再次把煙叼到嘴裡。
打火機傳來哢擦一聲。
白色的煙霧升起,從他俊秀的眉眼淌過,他的神態隱藏在霧靄之中,有種倦怠又危險的感覺。
他的動作太過自然,過了半秒安室透才意識到他剛才動的是鬆田陣平的衣服。
他現在抽的煙,也是鬆田陣平的煙!
“你——”
他瞬間攥住對方的手,而對麵的年輕人反應也很快,馬上就想避開他的手指,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被他扣住了手腕。
安室透把他的手彆到身後,整個人身體都壓到桌麵上,沉著臉問:“你是誰?”
放置在一旁的金屬托盤被年輕人的手肘撞到,咣當一聲砸到地上,安室透沒空去管,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年輕人。
對方唇角微動,像是暗暗嘖了一聲,然後毫不客氣地說:“滾。”
安室透不由得加大了力道。
年輕人被他壓在桌麵上,疼得下意識抽了抽氣,但他也沒有服軟,反而微眯起眼睛,像是覺得有趣似的打量了安室透片刻。
“你是鬆田陣平的朋友?”看到安室透眼神微動,知道自己猜中了,年輕人忽然笑了起來。
“反正他以後也沒機會抽煙了,你還管那麼多乾嘛?”
他用一種無所謂似的語氣對安室透說。
安室透心裡一緊,“你什麼意思?!”
“他的血管中存在大量細小斑塊,除了從高處墜落的外力導致,更有可能是長期吸煙造成的結果。”
年輕人用慢悠悠的聲音說:“這些斑塊很容易在手術過程中堵塞血管,導致血管壁破裂——啊差點忘了,說這麼多你可能聽不懂,你隻要知道他隨時都有可能大出血下不了手術台就對了。”
他的聲音冰冷,仿佛死神宣判一般,安室透手指不由得收緊了幾分,而後又飛快鬆開。
“你是……”
是鬆田的醫生?
可醫生不是還在手術台上嗎?鬆田的手術又沒有結束,再說了,哪有在手術室抽煙的醫生?
安室透仍然不敢相信他的話是真的,攥住他的手卻鬆了些許。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年輕人說:“上手術台前不能抽煙,下來就無所謂了。”
他示意安室透放開自己,然後把手再次伸到衣服堆裡,摸出了一張白色的小紙片。
“收據。”
他把小紙片扔給安室透,又拿起旁邊的煙盒。
收據是早上鬆田陣平在便利店買煙順手收進口袋的,在安室透低頭查看收據時,年輕人用拇指悄無聲息推開煙盒,幾支香煙不著痕跡地滑入白大褂的袖子裡。
他把手收進口袋,煙盒丟給安室透。
裡麵躺著僅剩的兩隻香煙。
“我就說他快死了吧。”他用一種不出所料的語氣說。
安室透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早上八點多才買的煙,在中午出事之前就快抽完了——
看著單手插兜,一臉無所謂地說著這件事的年輕人,安室透的心臟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自從萩原研二去世後,鬆田陣平就養成了煙不離身的習慣,但他竟然一直都沒能發現,那家夥的煙癮已經這麼嚴重了。
望著那張收據,安室透頭一次體會到了不知所措的感覺。
這時年輕人拍了拍被他弄得皺巴巴的白大褂,語氣輕鬆地說:“等著給你朋友收屍吧。”
“那家夥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死掉,安室透下意識想要反駁,然而年輕人根本不聽他的,推開他徑直朝門口走了過去。
大門無聲開啟,又無聲地合上,披著白大褂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安室透有些複雜地按了按額頭。
“零?”耳機裡傳來了諸伏景光的聲音,“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好像遇到鬆田的醫生了。”安室透低聲回道。
他很少用“好像”這一類不確定的詞彙,剛才遇到的年輕人對鬆田的情況很了解,說不定真是鬆田的醫生,可他的行為又處處透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