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囚室!”
短暫的震驚之後,看守迅速找回聲音。
十幾隻激光槍平舉,槍口對準走廊中的少年。蟲族看守原始化半身,豎起鋸齒狀的長鐮,隨時準備予以抓捕。
穀緒站在地裂旁,腳下是坍塌的廢墟,手中抓著巨型狼蛛的半具殘屍,灰色囚服上飛濺星星點點的血痕,黑發更顯雜亂。
銀腹狼蛛爬出巨型狼蛛的屍體,借蛛絲遮擋爬上穀緒的小腿,迅速攀至上衣下擺,自動自覺鑽入了敞開的衣帶。
“17549,執行命令!”
“17549,最後一次警告!”
看守的聲音愈發嚴厲,激光槍的槍口閃爍危險的白光,能量推至最高,能擊穿一艘小型飛船的船體。
穀緒側頭掃過一眼,五指張開,巨型狼蛛的屍體落入地裂。
頭部和軀乾在撞擊中分散,沿途飛濺開藍色的血,覆上破敗的建築,短暫閃爍熒光,繼而隱入黑暗。
看守的警告猶在耳畔,穀緒沒有移動,而是在認真思考,是否該跳入廢墟實現逃離的目標。
狼蛛群能進出自如,意味著廢墟下四通八達,很可能有貫穿荒漠的通道。
毒蟲對他不構成威脅,還能夠用來果腹,隻是味道差了些。
走出廢墟,離開荒漠,他或許能劫持一艘飛船?
然而……
他抬起烙印數字的手腕,芯片的問題得不到解決,危險始終存在,計劃隻能暫緩。
“17549!”
伴隨著聲音,灼熱的光束穿過走廊,光芒刺目。
穀緒側身閃避,囚衣留下燒灼的痕跡,傷口溢出血痕。
反手覆上肩膀,掌心覆蓋一抹殷紅。
他握住蛛絲縱身一蕩,跳躍至地裂的另一側,落地後目視前方,鎖定持槍的看守。
異人看守下意識後退,牙齒咯咯作響。下一刻竟扔掉激光槍,雙手抱頭跪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呻-吟,很快升級至嘶吼。
“啊!”
嘶吼聲在回蕩,貫穿整條走廊。
其餘看守臉色難看,即將要開火,卻見監獄長抬起手,強行止住眾人的動作。
“監獄長?”
“我沒有下令開槍。”
冰冷的目光移過來,眼底劃過暗紅,登時令看守不寒而栗。
異人看守聲音漸低,大腦像炸開一般,整個人如同水洗。同事將他攙扶起來,他的身體使不出半分力氣,手腳軟趴趴,已經站都站不穩。
他的精神力遭到破壞,後半生將與噩夢為伍,前提是他能活下去。
“17549,你阻止了巨型狼蛛入侵。現在,退回囚室。”監獄長的聲音傳出,華麗如紅發張揚,強勢不容拒絕。
“隻是這樣?”穀緒聲音平靜,眼底波瀾不興。
“我很公平。”監獄長給出回答,忽然探出手臂,修長的手指扣住異人看守的腦袋,硬生生捏碎了他的頭骨。
穀緒與他對視片刻,一言不發轉過身,踏著蛛絲穿過地板。腳下不斷有碎石滾落,頻繁發出聲響。
兩名看守緊盯著他,但放低了槍口。其餘人拖走同事的屍體,過程中一言不發。
這座監獄中,監獄長掌握絕對的生殺大權,無人膽敢質疑,更不敢違抗挑釁。
穀緒返回囚室,眾人隨後走向地裂,查探地底廢墟。
監獄長和銀發囚徒並肩走過,途經穀緒所在的囚室,腳步同時一頓。
牢房門破損,穀緒站在門後,室內遍布蛛網,絲絲縷縷糾纏在一起,銀光閃爍。
遭遇巨型狼蛛侵襲,監舍內堆滿蛛網,眼前一幕不算稀奇。仔細看卻會發現,這間囚室內的蛛絲不同尋常,與巨型狼蛛吐出的絲有天壤之彆。
暗紅色的雙眼掃過室內,在穀緒臉上稍作停留。想到法烏提的話,監獄長眸光微閃。
強悍的攻擊力,凶殘的手段,在巨星也很罕見。
難怪法烏提會感到困惑。
銀發囚徒身上穿著囚衣,仍能保持優雅。發絲如瀑落於腰後,比秘銀更加耀目。他與監獄長身高相當,身材略顯纖細。輕盈踏過破碎的地麵,好似沒有重量。
紫羅蘭色的眼睛柔和靜謐,窺不出絲毫暴戾。
除了埋藏在數字下的芯片,他的脖頸和兩隻手腕都套著金屬環,表麵流淌冰冷的色澤,分明是束縛力量的枷鎖。
兩人目光對視,銀發囚徒微微頷首,表現得十分友好。
囚徒和監獄長一同出現,實在非比尋常,古怪且不合常理。
穀緒卻沒有半分好奇,明擺著不感興趣。他轉身坐回床邊,支起一條腿,雙眼放空,開始對著空氣發呆。
“你能否看出他的種族?”監獄長側過頭,詢問銀發囚徒。
“不能。”銀發囚徒收起笑容,向前幾步停在地裂邊緣。掌心凝出一團白光,光芒輻射向下,如垂掛的長帶,清晰照亮地道和古老的廢墟。
他周身浮現微光,聖潔,純粹,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不該出現在陰暗的監獄,而是該站立在陽光下,被花香包裹,被溫暖的春風歌頌。
光帶持續延伸,逐步蠶食黑暗。
目之所及,是數具巨型狼蛛的屍體,大多淪為肉塊。
還有斷裂的機械蟲。
巨型狼蛛大概將它們當成了獵物,卻發現不能吃,損毀後直接丟棄。
“狼蛛群已經離開。”凝視片刻,銀發囚徒拂開垂落的發絲,轉動手腕上的金屬環,道出結論。
“確定?”
“是的。”
“好。”監獄長抬起手,召來法烏提吩咐兩句,其後轉身離開,親自將銀發囚徒送回監舍。
五層監舍守備森嚴,關押在該層的囚徒地位顯赫也最為危險。
銀發囚徒看似溫和,卻曾駕駛星艦衝入第一區,險些殺死新任執政官。
眾目睽睽之下,他在執政官邸大開殺戒。
事情太過惡劣,迅速傳遍整個星係。哪怕他戰功赫赫,又出自星係最古老的家族,依舊無法逃脫懲罰。
他被投入十二區監獄,刑期長達數百年。
兩人原路返回,再次經過穀緒門前。
門後的少年仍在發呆,寬大的囚衣穿在身上,袖管和褲管過分肥大,顯得手腕和腳踝格外細瘦。
監獄長眯起雙眼,很難將他與方才的一幕聯係到一起。
瘦削,蒼白,卻極端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