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多災。 年輕的趙過,還不……(1 / 2)

年輕的趙過,還不理解自己的恐懼從何而來。

他隻是敏銳的感覺到,若這種厭惡今世、向往天上的思潮繼續擴散,那農人將無心農耕,隻追求超脫,極其容易出現大規模餓死人的情況!

必須製止他們!

急中生智,趙過對著上百個農人大聲喊道:

“諸位!這天上日子這麼好,巫覡憑什麼留在人間?還不是因為他們也上不去!他們都上不去了,你們再問又有什麼用?小心被騙啊!”

趙過這麼一說,農人們頓時遲疑起來。

是啊,天上的鬼神能夠撥動日月流逝、有那麼多的神麥、牛羊,要是巫覡有本事,為什麼會留在人間受苦,而不是在天上享福呢?

一個年輕人思索著,有些不確定的答道:

“說不定,巫覡活著不能去,死了魂才能飛到天上呢?”

他剛說完,老人們便有些心動。

“要是死後能飛到天上……”

趙過開始繼續潑冷水。

“飛不上去,我們死了魂魄要去麵見泰山府君,在地府生活的。”

漢初的死後世界,還沒有後世那麼繽紛多彩,沒有佛教帶來的閻王,更沒有地獄,隻有黃泉和泰山府君。

不過,隨著文、景兩帝的輕徭薄賦,貴族階級積累了大量的錢財,不僅希望活著享樂,死後也要繼續享。

在他們的努力下,冥界開始世俗化,最明顯的,就是現世的人死後,會在冥界當官,甚至還出現了地吏、塚令這種和人間相對的官職。

當然,諸如貪汙受賄、達官權貴作威作福的人世情況,也一樣搬到了地下。

貴人們對死後世界的描繪,也傳到了普通人耳朵裡,隨著時間的擴散,地府的構想被大眾認同。

趙過這麼一說,剛剛心動死後飛升的老人,忍不住開始泣淚:

“人世間苦了一生,死後竟然還要如此!”

眾人止住步伐,麵帶悲色,再次抱頭痛哭了起來。

趙過彆過臉。

製止他們絕對沒有錯,正如剛才所說,巫覡有那個本事早就上天上去了,何必在人間呆著?這些農人若去找了他們,恐怕家財都要被誆騙個乾淨!

可明明讓農人不至於人財兩失是好事,看他們哭成這個樣子,趙過還是難受的不行。

農人實在是太苦了。

自己連他們最後的那點幻想、安慰都給奪去,讓他們接受自己生要勞作到死,死後仍不得解脫,實在是……

唉。

一聲聲哭泣,從耳膜刺入,讓趙過心如刀絞。

究竟有沒有辦法,讓農人耕種時不這麼苦,讓田產多一些?

毫無頭緒的趙過,最終將目光投向天幕,祈禱起來。

蒼天啊,我不求神種,隻求給我些許指點,讓我為農人做些什麼吧!

無知無覺的天幕,聽不到趙過的祈禱。

它按照剪輯,畫麵一轉,播放起來大暴雨。

【……季風氣候最為顯著的特點,便是不穩定,常常出現降雨不足或降雨過量,這必然會引發大旱或者洪水。

對於應對自然災害能力較差的古代,一旦發生,就是人間地獄……】

天幕上,豆大的雨滴,從天空狠狠的砸向地麵,砸出一個又一個碗大的密集水泡。一條寬闊到看不清岸邊的河沿出現,那洶湧的河水,即將越過岸邊。

要發洪水了!

趙過瞪大了眼睛,驚呼起來:

“快看天上!天上也會發洪水!”

未央宮

天幕上突然出現的洪水,讓黃門郎和宮女們嚇得亂做一團,還是侍衛長顫抖著腿,大聲斥責,才讓他們安靜下來。

這洪水實在是太駭人了!

洪水滔滔,輕而易舉的將茅屋草房、兩人合抱的巨樹、巨石、全吞沒,所到之處,竟無一物能存!

侍衛長眼神畏懼的看著仍在矗立的三個人。

這般景色,天子和大臣,是如何不怕的?

當然是知道這不過是天幕之景,肯定不會掉下來啊!

看著天幕上的洪水,落下閎使勁搖著頭:

“季風氣候不穩定,這不就是如今大漢之景麼?”

他數起來這幾年的災害:

“年春,河水溢於平原,次年六月,旱,後又有大蝗……”

將最近幾年的自然災害一一數遍,信奉古代自然主義的落下閎歎息道:

“此為天力所為,人力所不能改也,日後怕還是如此,唉,百姓苦也!”

站在劉徹身邊的主父偃,輕輕撇了落下閎一眼。

他挪動自己的腳步,拉開和落下閎的距離。

這人不行,得離得遠點,省得被牽連到。

之前還以為此人善於媚上逢迎,故意跑過來給陛下報喜的呢,現在看起來嘛……

嗬嗬。

陛下這些年推行天人感應之說,其內核就是天子聆聽上天的旨意,災禍為君王不修德行所致。

如今,上天說國內旱澇永不停歇。

這是要讓陛下繼續認下天人感應,麵對旱澇之災時下罪己詔,被一堆有心人攻擊施政呢?

還是承認天人感應全是糊弄人,解釋那些災害全是自然變化?

兩個方案,選哪個都很要命啊!

主父偃光想想就覺得進退兩難了,落下閎竟然還將天意念出來!

大概是不往陛下的心口上捅刀子不舒服吧。

讓天子不痛快的,自己還不躲遠點兒?

主父偃眼觀鼻,鼻觀心,又往後悄悄退了一步,然後看著天幕不發一言。

現在說話就是作死!

主父偃對上位的揣測自然是十分準確。

劉徹聽完這一段,直接想到了他推行的天人感應。

什麼叫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這就是。

我都開始宣揚自己是天子了,蒼天你突然告訴我,災害停不了不說,還很多!

真的。

提醒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