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沒有回答趙過的問題。
就連那廣袤的麥田,也不過是幾秒的片段。
緊接著,天幕又看向草原。
一把麥粒扔下,祂再次撥動時間。
天音,在耳邊低語。
【不足四百毫米的降水,無法養活農作物。】
稀疏的春雨落下,麥種掙紮著發了芽。
但很快,後續降雨的不足,令麥苗長得越發孱弱。
到了後期,麥苗甚至還沒有雜草高。
看著這幕的趙過,惋惜的搖頭。
沒有足量的雨水,農耕就無從談起。
天音用輕鬆語調講解著成因。
【從大興安嶺到張家口,至蘭州、拉薩和喜馬拉雅這條山脈,隔絕了帶來大量降雨的季風,自此,山外便隻能遊牧。
有趣的是,長城的建立路線,正好和這條降水線重疊。】
“長城?”
入宮的主父偃望了一眼天幕,在看到邊境長城時,微微皺眉。
邊防……罷了。
將萬千思緒壓下,主父偃快步走到未央宮前,見天子正居宮外,立即拱手行禮:
“陛下。”
劉徹背對著向天幕,聽到主父偃的聲音也沒有回頭,而是問道:
“你可知天幕,為何說這降雨線與長城重合,而不是越過去?”
主父偃微怔,不過很快,他便想通了原因。
“草原無法耕種,那駐兵隻能靠運糧,恐怕,耗費不菲。”
這是非常接近根本的理由。
劉徹明白這個道理。
但他很不喜歡。
因為這代表著,就算是自己出兵從長城外打退匈奴,後續想將草原納入疆域的代價,仍會非常高昂。
甚至草原這片疆土,就算打下來了,也無法為中央納稅,反而要中央補貼。
這又給了朝中那些大臣一個不出兵的理由。
劉徹已經能想象出朝中某些大臣,是怎樣冠冕堂皇的拿著天幕所講作為天意,用來‘勸’自己,不要出兵,防守就好了。
真是麻煩啊。
劉徹歎了口氣。
接下來更有的吵了。
忍下一想就升起來的頭痛,劉徹繼續眺望天幕。
主父偃見狀,緘默的立於另一側,不再言語。
【降水分出的兩塊地域,隻能進行農耕和遊牧。而文明的基礎,就是圍繞生產方式建立的。
比如,農耕的孝文化,是因為隻有糧食足夠,且需要老人指導農耕,人們才會有動力奉養老人。
與之相對的遊牧民族,在惡劣的生存壓力麵前,沒有生存能力,需要年輕人奉養的老人,便成了‘賤老’,一旦部落出現糧食不足,就要被…放棄。】
太學
天幕一出,整個太學的學子儘皆無心學業,紛紛跑到屋外,仰頭觀看天幕,躲避、驚呼、大吵……一刻都沒停過。
若是以往,這麼亂糟糟的景象,教習看到早劉要過去嗬斥了。
不過現在連老師都無心授課,誰還有時間管他們呢?
反正沒發生踩踏事故,先看天幕!
這才是真神跡啊!
董仲舒捋著自己的胡子,動作徐緩,神色淡定。
腦中,早就開始想,要怎麼拿神跡做文章了。
陛下有發兵匈奴之意,自己是說此為王道之師呢,還是天佑我朝呢?
若能借此謀取官職,那才好啊,
畢竟,儒子若不能為官稱相,輔佐君王,無異於空有一身本事!
可惜陛下雖推崇儒術,卻隻是拿此當做政鬥工具,對自己也頗有防備。
唉。
身旁,另一位大儒看著天幕,出聲嘲諷:
“蠻夷戎狄,果真是無父無母之輩!”
董仲舒搖了搖頭。
這天幕,似對匈奴有幾分憐憫之意。
他道:
“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蠻夷窮困,又無人教化,自會如此。”
教化其實並不是一句空話。
最初的中原,其實隻有河南那一塊兒地方,其它都屬於‘蠻夷。’
就連統一天下的秦國,其祖先也是東夷,還吸收了大量的戎狄人口與領地。
但如今,它們都被周的禮樂‘教化’為一體。
若能教化匈奴,將長城之外土地上的人,變得和他們一樣。匈奴就不再存在,疆外的土地,也會融入大漢。
若真能做到,那這份功績,足可比肩聖人!
董仲舒身邊的大儒,被這美好的景象誘惑,忍不住幻想起來:
“若能說服陛下大力教化匈奴……”
很不幸的是,天音並沒有給這位大儒麵子,而是飛快的擊碎了他的幻想。
【生產方式決定了生活習俗,這使得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始終無法融合。】
剛說完教化的大儒,頓時僵在原地。
我剛說教化匈奴,天音便說不行,這打臉來的,是不是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