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道(九) 這哪是師弟,這是祖宗。……(2 / 2)

啊啊,這些人煩死了!

大師姐簡直快被他倆的一唱一和貶得顏麵無存,怨惱地握著拳頭:“你們真討厭啊,不跟你們說話了,我要去領牌子!”

然後又對奚臨一指,“你,到外麵等我。”

繼而重重地踩著步子,在同門的拆台中忿忿走進殿去。

哼。

瑤持心出息地想,看著吧,等我回去偷偷努力,到時候一路打到前六,驚豔你們所有人。

當然也僅是想想,這麼短的時間內,再如何努力提升都是有限的,畢竟不是吃了神仙大力丸。

向陽殿空曠且寬敞,穹頂比之普通的建築更高十倍,有一種孤懸的炫目。

此刻正值朝陽初升,殿內四麵八方亮得澄明輝煌,人行其間,竟能聽見清靜回蕩的足音。

仙器九鐘便置放於此。

顧名思義這是以九口大鐘組成的一件法寶,其形之磅礴宏偉,足足占據了正殿十之七八。

相傳此物乃鑄器大師們特地為玄門論道所製,具有分辨靈骨與修為的能力。

來者需將靈氣打入鐘內,由九鐘記錄在冊,這就是將抽的“簽”,待抽簽之時撞響鐘聲,九口大鐘會自發分配出兩方對手。

值守於九鐘之旁的是終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玄武峰大長老。

滿室華光敞亮,而他居然能精準地尋到唯一的那處陰暗角落,一聲不吭地默默縮著。

瑤持心第一眼見到險些給嚇了一跳。

早聽老爹說,這位鑄器師前輩由於在煉器房內待得過久,不知為何染上了“恐人”的毛病,平日非必要不出門,今天大約因著法器為他所鑄,不得已才出關來盯著。

大師姐怕把畏光畏生的長老嚇到了,隻好隔著十步距離衝他試探性地頷首見禮。

鑄器大師在牆角裡背光而立,整個人形如一根模糊的立柱,也不知道對此有無回應。

殿內的玄武峰小弟子款款領她到銅鐘跟前,畢恭畢敬道:“師姐,請。”

瑤持心不是頭一次碰九鐘了,用不著人指引,已熟門熟路地將手心貼在鐘麵之上。

隨著靈氣湧入其間,九口鐘依次亮起了複雜的符文,水波似的從頭至尾瀲灩了一圈,良久隻聽“啪嘰”一聲,名牌清脆地落了地。

玄武大長老攏著繁複的衣袍撿起牌子,兜帽罩卻半張臉,嗓音低啞暗沉:“接著,你的序號。”

名牌為木製,上麵隻刻了幾個字,是她此次大比的代號。

天字乙亥。

這排序不陌生,她既然感到熟悉,應該與前一次參加的序號是一致的。

如果一切進展還如當初一般,那麼瑤持心記得,她在大比當天便被抽中了。

上場快下場也快。

算算日子,就是兩天後。

成敗在此一役。

大師姐收好自己的狗牌,走出向陽殿,原先聚在院中的修士已經散去大半,視野陡然寬敞起來,進殿的路上空無一人,想來她是最後一個。

瑤持心甫一抬頭,就望見在人來人往之外,水榭僻靜處孤身而立的奚臨。

她讓他去外麵等,他還真就聽話地去了,自己尋了個避著人的矮樹根,站姿既規矩又安分,實在是有些乖巧懂事的樣子。

她心裡無端一軟,不禁蹦躂上前,往奚臨身側歡快地一戳,“師弟,我回來啦——你在看什麼,是不是等得很無聊呀?”

青年聞言不緊不慢地收回了視線,隻說:“還好。”

“正巧雪薇師姐在給後輩講解煉丹,打發時間聽了一耳朵。”

然後又道,“師姐,你沒事也可以跟著多學一學,對你修煉有好處。”

瑤持心剛剛驚鴻般浮起的柔軟頃刻煙消雲散:“哦……”

這哪是師弟,這是祖宗。

修仙一道許多門派建得潦草,能拿得出手的弟子屈指可數,大部分靠依附六大仙門混資源,因此如玄門論道這類大比,不過是來開眼界的居多。

許多人千裡迢迢而來,隻為同自己崇敬的前輩見上一麵,若能得一兩句點撥,那更是不虛此行了。

懷雪薇雖不及瑤持心和林朔入門早,但在仙門中已是丹修年輕一輩裡頗有名望的人物,小門小派前來請教的師弟師妹們不少。

與瑤持心不同,她常年跟在朱雀長老葉瓊芳身邊,是個頗有耐心的好性子,無論旁人問什麼,問得有多混亂,多七嘴八舌,她總能有條不紊地解答,不僅條分縷析,還很仔細地不遺落一人。

“多謝懷師姐解惑!”

“不愧是懷師姐,我怎麼沒想到呢……”

聽她說話是件很舒服的事,不多時連周遭不修丹道的人也駐足旁聽起來。

“那位女修是?”

“她你都不知道?瑤光山葉長老的親傳大弟子,丹修裡的這個。”

路人比了個大拇指。

瑤持心瞧在眼裡,心頭十分熨帖,跟著與有榮焉地拍拍奚臨的胳膊,“看咱們雪薇,就是爭氣。”

青年微微顰眉側目,許是沒見過像她這麼熱衷於給彆人叫好的,剛想開口,卻有個突兀的話音斜裡橫插進來。

“可不是‘親傳’大弟子麼,當年趁葉長老下山,堵著人家的門死皮賴臉地跟了小半年才讓人家‘自願’收下的,真是好一個天縱‘之才’,好一位丹術‘大家’啊。”

這人腔調含著嘲諷嗤笑,咬詞刻意而為,任誰聽了都知道是有意挑釁。

在場的修士紛紛循聲轉頭,一個傳一個地往後探去。

瑤持心正想看看到底是何人不說人話講鳥語,那麼愛抑揚頓挫。

就見飛簷翹角下的陰影裡懶洋洋地站著個極瘦削的年輕男子,氣質略顯沉鬱,眼角眉梢掛滿了陰陽怪氣的笑。

她神情驟然一咯噔。

居然是那個叫“鷲曲”的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