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謹言:“……”
他頓了頓,隻好探頭就著江淮的手把蜜餞咬住了。
蜜餞真的好甜啊,他從未吃過,一路甜到了他心裡。
喝了藥後,丟了兩個江家下人在房裡伺候江謹言,江淮這才放心地準備回房休息。
“哥哥好夢,明兒見,我就在隔壁院子,有事叫我。”
她打著哈欠對著江謹言擺擺手,未等他回話,她就飄出了房間,回了自己床上倒頭就睡。
江老爺還在潼川府城和知府大人及其他富商談修官道的事,這幾日她為了江謹言東奔西走,如今好不容易把事兒辦妥了,可算可以好好歇息了。
而且看樣子,她還要在遂州待幾天才能回保寧府去,至少要等到江謹言能下地,且還有一件事就是要為江謹言遷戶口。
江謹言現在的戶籍在他養父母家,要遷到江家去,日後科舉才能名正言順地以江家人的身份參加。
她與江老爺分彆時,可是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保證自己這次一定能把事兒辦好。
江老爺也同意給她這個鍛煉的機會,她沒辦好也沒關係,他還安排了很多善後的人跟在江淮身後的。
入夜後雪下得更大,夜裡守夜的下人進來添碳都添了好幾回,力求江淮能睡得舒服。
興許這幾天太累,她一覺睡醒,已經過了半上午。
“咚咚咚。”
江淮於睡夢中睜開眼,迷糊道:“外麵誰啊?”
江小舟道:“公子,有人來醫館找大公子,說是他的爹娘。”
什麼爹娘,她爹不是在潼川府,娘在保寧府嗎?
等等。
江淮一下清醒,坐起身來,提高音量道:“江謹言的養父母來了?”
江小舟撓撓頭,雖然對江淮人前熱情地叫哥哥,人後直接地叫江謹言本名的行為有點迷惑,但無暇多想,應道:“小的瞧著是這麼回事兒,可要通稟給大公子?”
“通稟個屁。”江淮冷笑一聲,“叫他們滾。”
什麼狗屁爹娘,仇人還差不多。
十五年前,江老爺的心腹將剛出生的江謹言送到了遠在遂州的江家的遠方旁支家為養子,並給了他們一筆足夠他們一家子衣食無憂一輩子的錢。
起初,此夫婦二人還精心地照顧著孩子,但後來他們發現,江家根本就沒人再來看望過這娃,他就像完全被江家人遺忘了一樣。
他們猜測,這孩子說不定是什麼小姐夫人偷漢子生下來的私生子,隨便打發了出來的累贅,既然沒人要這孩子,那他們何必還好好養著,給口飯吃餓不死已是仁至義儘。
自那之後,小小的江謹言自三四歲懂事時候開始,就要幫家裡乾各種家務活,養雞喂豬放牛洗衣做飯,七八歲時就已經是乾農活的一把好手。
那時候村裡有個老秀才辦了私塾,養父母一家就把自己的兒子送去私塾,江謹言接送養父家的弟弟去上學時,就常趴在窗子上偷聽。
後來老秀才讓他給私塾裡乾雜活,就準許他日後每日可以來此站在窗外聽一個時辰。
他記性好,哪怕是一個時辰,也記得比尋常孩子學一天還牢,沒有筆墨紙硯,他就趁著放牛時候在地上寫字,蘸著水在石頭上寫字。
不過這一個時辰也不是日日都能擠出來的,很多時候他一天隻能聽小半個時辰,還要擔心彆被養父一家發現。
後來他大點後,就去了鎮上的學堂裡乾雜活,挑水劈柴煮飯掃地擦地,管飯,一日還有六文錢收入,他把錢都交給養父母,他們才同意他留在學堂乾活。
在學堂待了兩三年後,他遇見了一個好夫子,夫子見他天資聰穎又好學,隻是苦於交不起束脩買不起筆墨紙硯和書籍,便推薦他來到遂州城裡的書鋪乾活。
到了遂州城後,工錢每日提到了八文還包吃包住,且店裡的書可以隨便他看,這種日子像做夢一樣好。
他照樣把所有掙來的錢都給家裡,在書鋪乾了一兩年後就開始幫忙抄書,學著自己寫文章,並找來書鋪裡買書的讀書人幫忙指點下。
如此,等他終於靠著自己的努力追上了那些在學堂裡讀書的孩子的腳步,並參加了富嶽書院的入學考試後,卻出了成績被人掉包的事。
且他養父母還收了趙家的銀子,把他鎖在家裡,並準備把他賣給田員外當贅婿。
田員外的女兒已經年過三十,而江謹言才十五……
至於養父一家收了江家給的那筆養孩子的錢為何還過得如此落魄,那便是因為養父好賭,錢早就被他賭光了,這才盯上了田員外家,想要吃絕戶。
同樣知道江謹言經曆的江小舟一聽江淮的吩咐,高興道:“好嘞!小的這就去把他們攆走。”
江淮“嗯”了聲,猶覺不痛快,“攆遠點!晦氣。”
江小舟風風火火地照辦,過了一會兒卻回來稟報道:“公子!不好啦!”
江淮剛去淨房洗漱好並換好衣服,這些事都是由她自己完成,以免被人發現女兒身。
她啪的一下拉開門,“何事慌張?外麵是誰吵鬨?”
江小舟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道:“那夫婦二人趁著守門的人不注意,跟著采買的人從後門溜進來了,現在正堵在大少爺的門口呢,您快瞧瞧去吧!”
江淮表情一凝,罵道:“怎麼不把人拖走。”
江小舟捶了捶掌心道:“哎喲那老虔婆嗓門可大了,一進來就瞎嚷嚷,說大公子不忠不孝,攀附上有錢人就忘了養大他的爹娘,如今醫館大半的大夫夥計和病人都聽見了。”
江淮皺起了眉頭。
江小舟道:“公子,要不要小的帶幾個人去把他們丟出去。”
江淮搖搖頭,“那樣的話,豈不是更坐實了江謹言不孝的罪名。”
江小舟苦著臉道:“那怎麼辦啊。”
江淮站在原地想了想,道:“對付這種道德綁架的人,當然是以其人之道換其人之身最有用。你且隨我來。”
她抬腳大步往江謹言的房間去,江小舟趕緊跟在後麵。
未走兩步,果真見醫館院子裡圍了不少人,大多是病人和陪護的人。
一對四十左右的夫婦正拍著大腿哭訴著自己養子的“罪行。”
“想他當年那麼小小的,才一個月不到,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我大兒與他同月生,我奶水不夠都先緊著他吃了再給我親兒吃,他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啊,我好命苦啊蒼天呐!”
“這不孝子,從來不愛乾家裡的活兒,有時間就找地方躲懶,好些年前就跑來縣城裡的鋪子裡掙錢了,自己在城裡吃香喝辣,何曾想過家裡的老父老母!”
“如今他攀上貴人了,就不認我們這沒錢的爹娘了!我們的命好苦啊,怎麼就養了這麼個白眼狼啊!”
江謹言的房門緊閉著,隻有江家下人在一旁嗬斥道:“你們在此胡說八道什麼?!再不閉嘴我們就將你們轟出去了!”
江謹言的養母聞言一下來勁兒了,挺挺胸道:“怎麼,你們還想打人啊?大家夥都看看啊!這就是我養的好兒子,要叫外人來打我們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伸著脖子探聽著發生了何事,並對江謹言的房間指指點點著。
江小舟擼起袖子咬牙道:“他娘的,我真想抽她兩巴掌。”
江淮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靜,而後大步向前走去,在江家下人的開路下暢通無阻地走到夫婦二人麵前,高聲道:
“來人啊!將這兩個在十五年前偷走我哥哥的拐子抓起來!送到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