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老的第一天 哥哥,歡迎回家(1 / 2)

臘月中,保寧府。

天兒越發冷了,一年就要到頭了,院子裡的雪半日不鏟就堆得老厚,樹上的枯葉終於掉光,隻剩光禿禿的樹杈。

半上午時分,江夫人身邊的林嬤嬤把正院裡的下人都召集起來敲打一番:“今日大少爺回府,都機靈著點,誰要是敢亂嚼舌根子,就打一頓發賣去牙行。”

“大少爺雖是老爺的養子,但也是咱們江府正經的主子,誰要是敢怠慢半點,仔細你們的皮,可記清了?”

下人們連連點頭,齊齊應道自己記下了。

“行了,都去做事吧。”

正院的暖閣裡燒著地龍溫暖如春,一身暗紅襖裙的江家當家主母周氏正坐於書案後看著莊子裡送來的賬本。

臨近歲末事兒多,裁冬衣,發碳火,備年禮,親戚鄰居辦酒請客,諸多事務叫人有些分身乏術。

因江家是蜀地排得上號的大商戶,交往的人家多,周氏是繼室,唯恐自己哪兒做得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話,是以今日這頓接風宴,她是十分用心操辦的。

林嬤嬤打了簾子進來,搓了搓手笑道:“夫人,周府下人方才來稟,舅老爺他們已經上了馬車在來的路上了。”

周氏停下朱筆,秀眉輕擰,“時辰過得這麼快?”

她吩咐道:“你去大廚房親自盯著,午宴不得出半點差錯,記得告訴廚子,老爺不吃蔥蒜,我哥不能吃鹹了,淮兒不吃……”

這時,江淮從淨房門後探出一個頭來,笑嘻嘻道:“娘,我啥都吃!”

周氏聞言扭頭嗲怒地看了她一眼,擱下筆起身走過去,“等你小日子過去了再吃。”

她點了點江淮的鼻子,“要忌口,不能吃涼的,當心落了病根老了遭罪。”

江淮扯了扯衣服,滿不在乎道:“老了誰不遭罪啊,及時行樂最重要。”

周氏拍了她肩膀一巴掌,“把衣服理好,等會謹言那孩子就來了,以後你要和他一塊上學,萬不能叫他看出來了你的女兒身。”

江淮掏掏耳朵,坐在榻上,一邊往嘴裡丟零嘴一邊應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經說了五六七八遍了!”

周氏甩甩帕子,“你這孩子,坐端正點,把你那腿放下來,擱地上,像什麼樣子。”

江淮隻好放棄二郎腿,學著大家閨秀一樣坐直身子,並附帶一個標準的露齒淺笑,周氏這才滿意。

未過一會兒,下人來報周家人即江淮的舅舅舅娘登門了。

今日是江老爺新收的養子的回府日,江家設宴請了一些近親和族老來,好叫養子認認人。

雖說是養子,但身份卻如親子,是要正式地冠以江姓,入族譜,且記在正室周氏的名下的,就跟江家的嫡公子差不多了。

這樣做主要是為了江謹言的科舉考慮。

周氏剛把人迎進廳裡,屁股還沒坐熱乎,江淮的舅娘馮氏便屏退了下人,拉著周氏的手,又把江淮叫到跟前,苦口婆心道:

“妹子,你說你怎麼想的,你怎麼能同意妹夫收那個女人的兒子為養子呢?他又不是自己沒兒子!”

“他把你和淮兒置於何地?”

“我瞧妹夫就是忘不了他那死去的青梅竹馬,連一個野種都能帶回來冠以江姓了。”

“當初叫你把淮兒裝成兒子,不就為了這份家業彆落那小妾生的孩子手裡嗎?如今你這叫什麼?這叫引狼入室!”

“要是淮兒她一直……一直不懂事,你們母子往後可怎麼辦啊?”

馮氏說著,似是真為周氏和江淮焦急上火,滿臉憂心地看著她們,“妹子,淮兒,你們倒是說句話。”

周氏淡然一笑,“嫂子,難為你為我們擔心了,隻是老爺認謹言那孩子做養子……是我提的。”

周圍的空氣靜了一靜,而後,馮氏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什麼?!你提的?!!你是瘋了嗎?”

周氏又道:“還有,淮兒現在很懂事也很聽話,還知冷知熱會疼人了,老爺也對她多有改觀,以後可不能再當她麵說她不知事了。”

馮氏沉默了半晌,似乎無法接受周氏說的話。

保寧府的商戶圈子裡,誰不知道江老爺的兒子江淮是個名副其實的草包。

江淮八歲才勉強開蒙,換了十幾個夫子來教導,私塾也換了不知道多少,如今連他老爹的大名都不會寫!

你要說這孩子是天生愚鈍吧,倒也不像,瞧著挺機靈的。但其成日裡不是喝茶聽曲就是鬥蟈蟈,要不然就是調戲誰家小娘子,欺負誰家少年郎,和彆家的公子少爺打架,惹了一身的臭毛病,把紈絝子弟的習性學了個十成十。

而她在家裡也是對所有人都頤指氣使吆五喝六的,彆說欺負庶弟庶妹和丫鬟小廝了,就連親爹親娘都不放在眼裡。

現在有人說江淮轉了性子變好了?

反正馮氏很不信,她撇撇嘴,正想和江淮說幾句話試試是不是真如周氏所言,但扭頭一看,哪裡還有江淮的身影。

且說江淮一路快跑離開了正廳,尋了個亭子坐下歇息,這才鬆了口氣。

她就知道,馮氏得知此事定會發瘋,應付舅舅舅娘的苦差事還是交給娘親解決吧。

從遂州回到保寧府已經三天了,因江家人事先都不知情他們帶了江謹言回來,是以江淮和江老爺便把江謹言安排著先住在江家彆院裡,父女倆先回江家布置一番。

在原著裡,周氏自然是和原身站在一個隊伍極力反對接江謹言回家的。

她們擔心江謹言因是江老爺青梅竹馬的兒子,且天資聰穎,江老爺會逐漸偏心於他,那江淮就更不得父親的疼愛了。

是以江淮回家後就對周氏說自己做了個夢,夢見江家的一位死去多年的老太爺和她說,江謹言實則是庇護她的福星,因為江謹言離開江府多年,所以她從小身子骨弱,還腦子笨,乾啥啥不行,常走背時運,隻有把江謹言找回來,才能轉運。

她說得有理有據頭頭是道,容不得人不相信。

事關女兒的安危,周氏立馬放下成見,主動去找江老爺提議收江謹言為養子,江老爺自然痛快答應。

也因接江謹言回家一事江淮辦得好,江老爺感到很欣慰,自己這個不孝的兒子終於長大一點了,父女倆的關係也有了很大改善。

而今天,正是江謹言從彆院回江府的日子。

下人端著東西忙忙碌碌地布置著,為今天中午的宴席做準備,江淮在亭子裡坐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來報,“公子!老爺和大公子回來了!”

“誒,知道了!就來!”

她應了一聲,搓了搓凍紅的臉就快步往大門口走,剛一過影壁,就遇見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的周氏和舅父等人,他們身後跟著的是江家的三個妾室和一個庶子兩個庶女。

舅娘馮氏見了江淮,沒好氣地輕哼一聲,周氏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來方才二人發生過爭執。

周氏對江淮招招手,“淮兒,過來,隨為娘去門口迎你大哥和爹爹他們,一會兒把你的小性子收收,見了人要好好叫哥哥知道嗎?”

江淮趕緊走過去,由周氏抓著她的手,乖巧道:“知道了娘,我每天都有叫哥哥的。”

周氏這才想起自己這閨女也不知怎麼的,和彆的孩子都合不來,倒是很親近這位新哥哥。

莫非真就是老祖宗托夢說的那樣,兩個孩子命中有緣,謹言是淮兒的福星嗎?

一行人在大門口等著,很快兩架江家的馬車便駛來了,下人搬來梯子放好,從車上先鑽出來一個少年,他利落地走下梯子,轉身伸手扶著江父下車,又去攙扶後麵的江家族老們。

江淮背著手站著,表麵甚是乖巧,眼睛卻一直盯著江謹言,待江謹言看過來的時候,她衝他會心一笑,眨了眨眼。

江謹言今日回江家,本有些緊張和不安的,但在見到江淮後,心就莫名平靜下來了。

這一段時日江淮一直陪著他,他已經不知不覺全身心地信賴上了江淮,有江淮在,他就不緊張。

江父一下馬車,就笑嗬嗬地和眾人打招呼,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錯。

江淮舅舅也開口和他們寒暄起來,而其他人則都看著江謹言,各懷心事。

江父介紹道:“這就是我在遂州收的養子,他是孤兒,隨我姓,取名江謹言。”

江謹言的真實身份外人自然不能知曉,江老爺對外宣稱的便是江謹言是孤兒,與江家有緣,才收養了他。

周氏低聲道:“淮兒,還不去見過你大哥。”

江淮點點頭,揚起笑容,上前準備和江謹言來個友好會晤。

“拜見哥哥,歡迎哥哥回家。”

江謹言也抬腳跟著江老爺走上了台階,眼帶笑意地與江淮碰麵。

哪曾他剛走了兩步,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突然伸出一條腿,他沒注意,一下被絆倒,神色一變膝蓋一彎向前摔了下去。

站在他正前方的江淮嚇了一跳,下意識伸出手來接住他,結果沒接住不說,自己還被撞倒,後退數步後,兩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啊!”江淮一聲慘叫,手肘都被撞得失去知覺。

周氏驚慌著撲過來:“淮兒!”

眾人趕緊七手八腳地把他們扶起來。

江謹言爬起來後顧不得自己,著急地檢查著江淮的情況,“淮弟你沒事吧?”

江淮搖了搖頭,臉色有點難看。

她知道,這是有人故意給江謹言使絆子,好叫他在進門第一天就出醜。

而這人會是誰呢?

她掃視了一周沒發現異常。

走在前麵的江老爺等人都回過頭看過來,江老爺皺眉沉聲道:“發生了何事?”

江淮眸子動了動,隨即一臉委屈地叫道:“爹爹,方才有人絆了我!你看這給我這胳膊撞的,簡直跟我有仇一樣。”

說罷她又伸手指了一圈,用懷疑的眼神看向眾人,“誰絆的我,給我站出來!”

自然沒人會傻到自己站出來承認,但江淮為了維持人設又不得不開口問,畢竟原身遇見這種事,肯定會又吼又罵,在場的人都要叫她懷疑上,不把絆她的人揪出來她誓不罷休。

周氏是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性的,趕在江淮“發飆”前趕緊安撫她道:“乖兒,快讓娘看看摔痛哪兒了?”

江淮噘著嘴把袖子拉起來,露出被磕出一個大血泡的手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