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宵一動不動等著她,一隻手支撐車,一隻手移到身後,半垂的眼眸,視線落在那圓潤瑩白的耳垂上。
周遭將暗未暗,兩人在朦朧之中變成一團融合在一起的長影,映在牆麵之上。
“好了。”陳星夏笑笑,“沒了。”
她是擦乾淨了,但嚴宵的校服起了一道道褶子。
陳星夏象征性地拍拍,回去推車,身後的人問:“為什麼撒謊?”
“撒謊?”陳星夏轉頭,“我什麼時候撒謊了?你可彆汙蔑我啊,要不……哦,你是不是說剛才陸勇的事?”
要說這麼多年的相處,陳星夏麵對嚴宵也不是隻有被磨的份兒,有時候她可以展現出獨門絕技之“宵讀機”的本領。
兩人推著車繼續走。
陳星夏自是不能說她聽了蘇雨萌的話,怕陸勇真對自己有意思,所以用這種委婉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萬一不是那麼回事,顯得她自作多情。
“我和他又不熟,不想去,拿你當個借口不行?”她理直氣壯,“有意見?”
嚴同學回以如常的安靜。
但可能是錯覺吧,陳星夏覺得他好像有些開心?
莫名其妙。
快到騎士銅像時,陳星夏隱約看到有人站在那裡。
她一下認出是誰,騎上車,喊道:“爺爺!”
陳沛山轉身。
老人穿著不變的白襯衣藍褲子,戴一副玳瑁小圓片眼鏡,氣質頗有過去書堂教書先生的儒雅。
“慢點兒騎。”陳沛山說,“再摔了。”
陳星夏才不聽,故意快騎到陳沛山跟前來了個急刹車,跳下來,抱著陳沛山手臂:“爺爺,我想死您了!”
陳沛山摸摸孫女腦袋,還未說話,鼻子先嗅了嗅:“吃什麼好東西了?”
陳星夏嘿嘿笑:“劉奶奶的竹筒粽子。”
她說完,嚴宵也過來了,叫了聲“爺爺。”
陳沛山笑著點頭:“不用問,肯定是小宵給買的。”
陳星夏心說他那買的不是粽子,而是他啞巴的代價,這是兩回事。
“爺爺,謝謝您的禮物。”嚴宵說,“以後不要麻煩了。”
陳沛山說不麻煩:“我就喜歡給你們帶些有意思的東西,不過……”
老人點點孫女額頭:“你要是過意不去的話,下次能不能彆光帶這個丫頭吃獨食?把我也帶上。”
“……”
“爺爺!”陳星夏無語,“醫生說您不能吃甜的。”
陳沛山豎起食指:“一點點,沒事。”
陳星夏拿這個老小孩沒辦法,看了眼嚴宵,兩人一左一右,跟著陳沛山回家。
夏瀾一直等這祖孫倆回來,等半天沒人,都要打電話問問了,可是聽見外麵傳來動靜。
陳星夏一進家門就問她爸陳教授呢?
“倒課了,應該不回來了,直接住宿舍。”夏瀾端著盤子從廚房出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陳沛山說:“遇上小宵那孩子,說了幾句。”
一聽是嚴宵,夏女士再無怨言。
洗好手,三人圍在餐桌旁吃飯。
陳家不奉行食不言的規矩,一般吃飯時間就是交流大會時間。
陳沛山起頭,說了說這次旅行的所見所感,陳星夏則吐槽起學校開話劇節的那些事,她那幅海報改了快八百次。
“稿子這種東西就是用來改的。”陳沛山說,“要有耐心。”
陳沛山以前是臨饒建築設計院的設計師,用現在的話來說,那就是卑微乙方,最擅長的就是改稿子。
陳星夏吐掉排骨,抱怨:“可這又不給錢。學校還打算讓我寫字,簡直就是可我這一隻羊薅。”
除了繪畫,陳星夏也寫的一手好毛筆字,陳沛山親自教的。
陳沛山笑笑想說什麼,夏瀾插話叫他們先顧吃,要不飯菜都涼了。
陳星夏說:“媽,你沒什麼有價值的消息要說嗎?那你可是白聽我和爺爺說話。”
“你當我樂意聽?”夏女士十分高冷,“再說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
祖孫倆一聽,齊聲問:“什麼呀?”
夏瀾咽下嘴裡的飯菜,說:“梁慧婷的兒子轉學來臨饒了。”
——梁慧婷,嚴宵的後媽。
“兒子?”陳沛山一陣思索,“她第一段婚姻時生下的那個?不是一直在老家嗎?”
夏瀾說:“為什麼過來就不知道了。不過說是也不住這裡,住校。隻不過可能周末時不時地過來。”
說到這兒,夏瀾又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正常。老嚴那麼好麵子,怎麼會讓住下?”
夏瀾不太喜歡嚴宵的爸爸嚴歧,覺得這人太假。
可陳星夏對嚴歧的印象很不錯,長得帥、有氣質,還非常紳士,對街坊鄰裡的老人們很恭敬。
陳沛山又問:“那孩子多大?”
“和小宵一邊大。”夏瀾說,“可能比小宵小一個月。”
陳星夏挑眉:“那他豈不是又能當哥了?”
“這種哥有什麼好當的。”
“媽,你這是對後媽有偏見。”
就嚴宵的這個後媽,是逢人就誇嚴宵多麼多麼好、多麼多麼優秀,那驕傲的樣子,比親媽還與有榮焉。
整個東棠裡都說嚴宵能遇上梁慧婷,是嚴宵的福氣。
夏瀾放下碗,起身去廚房端湯,撂下句:“你一小孩兒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