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輕微地晃動了下,蛇沒有動。
陳星夏驚魂未定,向下看去,見到了嚴宵。
他是跑著過來的,頭發有些淩亂,白淨的麵頰稍稍泛紅。
“這樣能撐住嗎?”嚴宵問。
陳星夏又看了眼托著她的手,足夠寬大,分開的五指也是牢牢抓緊她,隻是手掌和手腕連接處的青筋分明。
其實,在田間遇到蛇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和它比耐心,隻要你不動,蛇察覺你沒有威脅,過一會兒自己就會走。
相反,如果你驚慌亂動,嚇到了蛇……蛇的速度可不是一般快。
“還行。”陳星夏說,“你行嗎?”
“行。”
簡單一個字,給了陳星夏底氣。
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等待工作人員過來,又或者是蛇自己走。
可陳星夏今天大概不宜出門,明明她也沒動,那蛇卻是盯著她,慢慢直起了上半身。
這是要攻擊的前兆。
“嚴宵……”
嚴宵也看到了。
他沒猶豫,說:“我把你的腳放在一個可以踩的地方,你儘量慢些動作。”
“你要做什麼?”
“信我。”
陳星夏深呼吸,在蛇的吐信下,把腳慢慢從嚴宵手中移開,踩在了兩個枝杈之間。
她一穩,嚴宵脫下衝鋒衣,說:“把眼睛閉上。”
“啊?”
“閉上,小滿。”
“不怕。”
隨即,在陳星夏閉上眼睛的那一瞬,她感到桃樹晃動了下,一道疾風吹過,熟悉的皂香味再次撲到她鼻前,給了她心安的感覺。
一切結束的很快,等陳星夏再次睜開眼,麵前的蛇已經不見了。
嚴宵穿著單薄的白T恤回到樹下,他身上帶了紙巾,把手擦乾淨伸了出去:“來,我接著你。”
“你該不會是……”
“嗯。”
陳星夏有點兒不敢相信,但身體卻是誠實地放鬆下來,腿上繃著的勁兒也一下子卸掉,整個人向下墜。
在她的想象中,這個過程說不定會有失重感,不會好受。
可事實上,她才鬆手沒一秒,就有手臂箍住了她的腰。
那力道很大很穩,神奇的是,她沒因此感到疼。
就好像使力氣的人特意在克製,做到了既不會弄疼她,又可以給她絕對的安全。
陳星夏陷入溫暖的懷抱,心臟歸位。
很快,陳沛山他們也趕來了。
工作人員訝異嚴宵的勇敢,以及他動作的快準穩。
剛才的情況,蛇馬上就會展開攻擊,根本等不到他們過來,要不是這樣的處理,陳星夏一定會被咬。
工作人員用專業工具處理好蛇,把衣服還給嚴宵,好心囑咐:“小夥子,這次是沒事了,但以後如果遇到類似情況,你還是彆這樣。太不安全了,蛇會攻擊你。”
嚴宵點頭,向工作人員道謝。
有驚無險。
夏瀾看著陳星夏運氣,陳星夏也知道這次是自找的,躲在嚴宵身後,不敢言語。
嚴宵往側麵站站,擋住人,說:“瀾姨,沒事了。”
夏瀾看看他,又看看他護著的那個,長舒了口氣,低聲說沒事就好,壓著火回農家院。
陳沛山點點陳星夏額頭:“小皮猴兒。”
少女癟癟嘴:“我知道錯了。”
她挽上陳沛山手臂,蔫兒的像隻脫水蘑菇,嚴宵跟在她身邊,三人也往農家院的方向走去。
一個不怎麼愉快的插曲。
但此情此景,倒是讓陳沛山想起陳星夏小時候的一件事。
那時,陳星夏也就四歲。
街坊中誰家的年輕人趕新潮,養了隻寵物蜥蜴。
那個年代,養這種另類寵物的人畢竟是少數,所以大家也不知道這種東西傷不傷人,本能上都會覺得害怕。
某天,那隻蜥蜴沒關好,跑了出來。
陳星夏當時正帶領一群小朋友捅螞蟻窩,見躲在一邊的蜥蜴十分新鮮,就丟了根兒小木棍過去。
這一下子把蜥蜴給驚了。
蜥蜴四處亂竄,小朋友們也四處亂竄。
陳星夏不知被誰絆了一下,趴在地上,那蜥蜴就跟知道是她嚇唬自己似的,跐溜一下爬到了她背上。
陳星夏嚇得一動不敢動,周圍也沒人敢伸出援手。
就在她快要怕哭了的時候,嚴宵上前一把抓起蜥蜴丟到了一邊。
可憐那蜥蜴不過是找不到家了,這又受到驚嚇,張嘴就咬了嚴宵一口。
陳星夏真哭了。
她後悔自己非得皮這一下,抓著嚴宵手臂,鼻涕泡吹的一個接一個,堅定道:“我來救你。”
說完,就學著電視裡看到的那些橋段,對著嚴宵的手又吸又嘬的。
最後,嚴宵沒中毒,但陳星夏的搶救手段讓嚴宵手上留下了一道非常淡的疤痕。
想到這兒,陳沛山笑了笑。
陳星夏以為爺爺這是笑自己摘桃不成還差點兒被蛇咬,嘟囔:“我也沒想到自己那麼倒黴。”
“你是挺倒黴的。”
陳沛山說著,餘光掃過身邊的少年。
少年雖麵容清俊,但已經顯現出屬於男人果敢鋒利的棱角。
老人笑容加深,補了句:“但有人給你兜著啊。”
*
因為這個突發事件,陳星夏在嚴宵麵前失去了高地位置。
夏瀾一個勁兒讓她好好謝謝嚴宵,可她會罵、會損、會懟,就是不會謝。
不過吃飯的時候,陳星夏把自己喜歡的炸河蝦分給嚴宵一半,也算是表態了。
這趟農家院之行在夕陽落幕前結束。
表姑一家還要回去和長輩吃飯,就沒留在陳家多逗留。
夏瀾整理好采摘的果蔬,讓陳星夏幫著嚴宵捎回家。
陳星夏一聽,那句“他是腿斷了還是手折了”已經到嘴邊,在對上夏女士的死亡凝後,又咽了回去。
巷子裡街燈亮起,照著腳下的路。
陳星夏拎著最輕的袋子,跟在嚴宵身邊,單手打字和蘇雨萌說今天的驚險曆程。
陳星夏多少有些好奇,就問了出來:“你當時不怕嗎?”
嚴宵看過來,她繼續:“萬一那個蛇咬到你怎麼辦?”
“不會。”嚴宵說,“而且被咬,就咬了。”
他這話說的平常,就跟他平時少有地和她對話一樣,陳星夏不禁毛骨悚然。
她一把拉住嚴宵:“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是哪根弦搭錯了,嚴宵?被蛇咬一口是鬨著玩的嗎?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不許像今天這樣!”
“救彆人前,得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今晚月色很淺,細彎彎地掛在天空。
嚴宵低頭看了眼女孩抓著自己的手,一句話藏在喉嚨間,要破口而出。
“你不是……”
他欲言又止,這比不說話還讓陳星夏著急,恨不得找個棍子撬開這隻千年老蚌的嘴。
她用力抓了抓他:“我不是什麼?你說啊。”
嚴宵張了張嘴,還未出聲,不遠處的暗處走出來一個人。
路燈從這人頭頂拂過,模糊了他的臉,隻有耳邊,有什麼東西映著光閃了下。
他向陳星夏和嚴宵走來。
“抱歉,打擾二位了。”
話音落下,那張掛著痞勁兒笑容的臉被光照亮。
“這位是嚴宵是吧?”男生抬抬下巴,“能借下手機麼?”
“我是梁慧婷兒子,盛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