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石嶙峋的礁石當中,一座巨大石頭堡壘屹立其上,任由海浪拍打。這座石頭堡壘的外形非常像是舒棠前世曆史課本上,法國大革命插圖中的巴士底獄。
海角療養院裡的病人身份非富即貴,擁有自己獨立的病房並不奇怪。
舒棠:但是,擁有一座小型巴士底獄是否有點誇張了?
舒棠知道對方家裡條件不錯,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好。本來還隱約有點擔心一會兒要和對方提解除匹配,會不會傷了omega的心。
如今一看這座巴士底獄,想想自己個位數的存款,舒棠就覺得:這事八成能成。
她本來就隱約感覺對方不太滿意這個匹配結果。
——基因匹配之後,omega可以得到alpha的聯係方式,在網上很容易見到對方。
但是幾個月過去了,對方遲遲沒有動靜。
舒棠這麼想著,撐開了雨傘,匆匆朝著“巴士底獄”走去。
十年前,這裡遍布警戒線上,仿佛是一個黑暗冰冷的野獸世界和現代文明的分界線;十年後,警戒線上藍色的爬藤薔薇開得野蠻又茂盛,已經看不出原貌了。
遠遠看去,“巴士底獄”顯得非常恢宏。堡壘的整體是無數巨石壘成,這種巨石可以隔離強大的精神波動,還有種原始而敦實的美感。
黑暗的天地裡,除了大海的呼嘯聲和雨聲,仿佛隻剩下了舒棠的腳步聲。
監控室,一片嚇人的寂靜。
因為舒棠走向的方向,是“他”的“巢穴”!
僅僅是踏入禁區就已經有了極大的危險,更不用說深入他的巢穴了,這種入侵領地的行為,太容易激怒001號了!
“不行,讓其他人攔她一下!”
陳生下意識將對講機放在了嘴邊,卻始終沒能發出聲來。
——他不能因為一個誤闖者,犧牲彆人的性命。
然而這一猶豫,舒棠已經走過了長長的石梯,敲響了堡壘的石門。
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舒棠問:“有人麼?”
仍然沒有回應。
黑暗裡,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著海岸。
此時,雨短暫地停了一下,於是,感知就更加地清晰了。
舒棠突然間有種背後發寒的感覺,仿佛後方有什麼可怕的野獸正在沉默地盯著她。
舒棠腳步一頓。
但是還沒有等到舒棠做出什麼反應,下一秒,她就立馬聞到了一種前所未有,陌生又誘人的氣味。
舒棠從小到大都沒聞到過信息素的味道。
高中的時候,有一次班上某個omega的抑製劑失效,在場的alpha無不眼神如狼似虎。
——當時舒棠在掃地;
很快,小o信息素泄露,在場的alpha雙眼發紅,即將發生一場不可描述的暴動。
——舒棠還在掃地;
最後那個惹人憐愛的omega抓住了舒棠的衣擺。
舒棠:?
——舒棠很乖巧地換了個地兒掃地。
最後,在這場嚴重的事故當中,舒棠幫助班上拿到了衛生流動紅旗。
舒棠:信息素,不就是香水味嘛?
所以第一時間,從未聞過信息素的舒棠,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她隻是瞬間開始不由自主地開始散發信息素,信息素分泌的刺激讓她頭腦發昏,心臟像是鼓噪著某種東西,開始瘋狂地跳動。
舒棠好一會兒才穩住了自己劇烈的心跳:
要命了,誰在這附近烤魚啊?
舒棠猶豫了一下,還是忽略了那股刻在生物本能裡對於危險的隱約感知。順著那股加了檸檬汁和海鹽,香香脆脆的烤魚味走去。
監控器後麵,所有人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舒棠先是看見了石梯上的水漬,緊接著就看見了石梯下不遠處的礁石上的黑影。
——真的有魚。
暗礁上,是一條半身浸在水裡的高大人魚。
他銀白色的長發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著水。
在暴雨裡,他慢慢地抬起頭來,瞳孔裡麵沒有瞳仁,隻有一片漆黑。
五官漂亮得近乎像是神造之物,就連耳後翕張的鰭是半透明的淡藍色,飄逸又美麗。
然而麵對這樣美麗的造物,尋常人第一感覺不是被驚豔,而是毛骨悚然!
那是一種極為詭譎、危險的美麗。
南島市的陰天,雨總是一陣一陣的,將停不久的雨,似乎又要開始下了。
這一切,仿佛一個雨夜怪談的開篇。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十年的時間過去,“他”的身上已經發生了某些不可知的變化,精神力好像都在他身上發生了某些古怪的變異,誠如療養院裡的那些治療師們不安的預判,比起人,“他”更像是汙染區降臨的那些異種、怪物。
舒棠遠遠地站住了,許久都沒有動彈。
監控室內,所有人都提起了心:
不要尖叫!
不要逃跑!
她沒有穿任何的防護服,隻要一轉身逃跑,就會立馬被撕碎!
就在陳生以為她被嚇傻了的時候——
舒棠快步走了過去,蹲在了礁石上,把手一伸,傘就撐在了那高大人魚的上方,替他遮住了外麵劈裡啪啦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