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明明早已接受,明明不會傷心的,也許不是傷心,隻是悵然。
一種,一眼能望到頭,人生似死水的悵然與失落。
第二日一早魏祁出門,宋胭也去向婆婆請安。
請完安,回來坐在屋中發了會兒呆,抽空睡了一會兒,到下午,秋月勸她,今日太陽好,讓她去外麵轉轉。
宋胭在屋中坐得也蔫蔫的,聽了這建議,去了花園中。
國公府前麵為廳堂、住宅,分了東西兩院,後麵為花園,是東西兩院一起的。
花園很大,裡麵修得大氣而敞亮,正是春光明媚的時候,園中許多花都盛開著。
宋胭轉了一會兒,聽到一陣嬌歡的少女笑聲,繞過假山一看,是曦姐兒在蕩秋千。
那秋千係在兩棵紫玉蘭間,此時紫玉蘭開得正盛,黃衣的少女和紫色的花瓣,交相輝映,比春光還美。
宋胭不由站在旁邊看,過了一會兒,便聽一人道:“喂,你好了沒有,我都等很久了!”
一聽這話,宋胭才注意到後邊不遠處,還有個十來歲的男孩,他這話是朝曦姐兒說的,顯然說的就是那秋千。
曦姐兒輕哼一聲,沒理他。
男孩上前幾步,到了秋千前麵,正色道:“魏曦,你不能霸著一個人玩,我都等大半個時辰了。”
“你樂意等你等啊,我先來的,還沒玩夠呢!”曦姐兒回道。
男孩被她氣到了,站在旁邊欲言又止,臉上滿是不服。顯然他覺得不管誰先來的,玩大半個時辰也該下來了。
宋胭看著男孩的樣子,猜測他是哪房的人,但之前沒見過,一時半會兒倒猜不到。
兩人身邊都沒有大人在,這場矛盾就這麼發酵著。
片刻,男孩忍不住了,又說:“秋千是大家的,應該輪流玩。”
“那也是我先輪完了才到你!”曦姐兒回。
男孩不服氣道:“你霸道,不講道理!”
“我霸道?我自己搶的秋千,哪裡霸道了?你想玩下次趕早啊!”
“上次我比你早,我玩了一會兒就下來了!”
“我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你爹上次犯宵禁還是我爹擺平的呢,不過是個庶出的,不知好歹!”曦姐兒輕嗤道。
男孩被說得漲紅了臉,“你”了半天,竟沒法回她。
一旁的宋胭吃了一驚,她萬萬沒想到堂堂國公府的嫡小姐,竟然說出這麼無禮的話!
大概是覺得魏祁是個寬厚的人,又大概是昨夜圓了房,讓她認清自己真正成了魏祁的妻子,這一刻她思慮了片刻,終究是走上前道:“曦姐兒,你這說的什麼話,庶出嫡出都是國公府的孩子,你霸著秋千不讓也就罷了,還要說出這等刻薄話來奚落弟弟,哪裡像個國公府的小姐?”
曦姐兒哈哈大笑,“他才不是我弟弟呢,他是你弟弟,人都認不全,還管起我來了!”
宋胭看看男孩,倒確實沒想到男孩是魏祁這一輩的,自己認錯了輩分,頓了頓她才又道:“不管我認不認得全,我也是你母親。”
曦姐兒嗤笑:“什麼母親,我母親是郭家小姐,是我爹的元配大夫人,你才不是我母親!”
“我現在是你爹的夫人,就是你母親。”宋胭回答。
曦姐兒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理她。
宋胭道:“他既是你爹的弟弟,那便是你長輩,你這樣更加不對。你下來,把秋千讓給他玩,再向他道歉,剛才說話無禮。”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呢!”曦姐兒譏諷,仍在上麵坐著。
如此僵持了片刻,宋胭也不好伸手去拉她,正想著是不是安慰麵前這男孩,隻見曦姐兒望向後麵,似乎有人過來,宋胭也回頭,便見個媽媽走過來。
那媽媽穿得體麵,頭上還戴著銀簪,見了宋胭,笑道:“到底是書香門第的大小姐,老遠我便看見這兒站著個仙女般的人兒,走近了看,才知是大奶奶,這新娘子就是與旁人不同,比花兒還嬌。”
說完她自報身份道:“我是二太太旁邊的打雜的,姓花,這幾日跟著太太在西院幫忙,也沒空拜見大奶奶。”
宋胭這才知她的身份,難怪氣度不凡,又能說會道,原來是當家主母旁邊的管事媽媽。
國公府東院這邊,她婆婆算是老大,但因身體不大好,人也少精力,便沒主持家事,由二太太,也就是魏祁的二嬸母掌著中饋,宋胭出嫁前家中就幫她打聽過,這二太太是個能乾的人物,年紀輕輕就打理著偌大的國公府,做事井井有條,人人稱道。
而這花媽媽就是她身旁的頭一號管事,自然也是厲害的人。
宋胭說道:“原來是花媽媽,媽媽能耐,是嬸母的左膀右臂,西院要辦喜事,哪裡少得了您,我能得閒,您可偷不了閒。”
花媽媽忙笑,謙虛了幾句,然後看向那男孩道:“陵哥兒,你個男孩搶什麼秋千玩,虧你還是長輩呢!前日你爹不是給你買了把木劍嗎?你去玩那個不好了?”
聽了這話,宋胭便猜測這男孩估計是二房的,再一想,回憶起來,這大概就是二房的次子。
二太太雖能乾,卻隻有個女兒,如今已經十多歲,二房的兒子都是庶出的,大的已經成婚了,小的便是這十來歲的男孩。
男孩低頭道:“我沒有搶,我等了好久……”
花媽媽還要再勸,秋千上的曦姐兒道:“玩累了,我不玩了,你們誰要玩誰玩去。”說著從秋千上下來,也不理這幾人,大搖大擺走了。
一時幾人都有些不自在,花媽媽朝離去的曦姐兒道:“曦丫頭彆生氣,回頭我去你三嬸那邊拿喜糖來給你們吃。”
曦姐兒沒回話,花媽媽朝宋胭道:“小丫頭氣性兒還挺大呢!”說著看向男孩,好了,現在你玩會兒秋千?”
男孩便沉默著上了秋千,隻是經過這事,整個人也沒精打采的,玩不起勁的樣子。
花媽媽看向宋胭:“我過來拿些東西,還得趕過去,奶奶好好在園子裡轉轉,我便先走了。”
“媽媽慢走。”宋胭道。
離了秋千架,春紅朝宋胭悄聲道:“奶奶今天說了曦姑娘,曦姑娘會不會去大爺那裡告狀?”
宋胭歎聲:“她告狀,我也不能當沒看見。”
秋月看得明白,說道:“是的,奶奶還真不能不管,她娘親過世了,如今奶奶是她的娘親,回頭說親少不了還是奶奶出麵,嫁出去是國公府的小姐,也是奶奶的女兒,她如此跋扈,名聲不好,將來萬一奶奶也有了女兒,豈不是也影響咱們姑娘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