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祁道:“你說的有理。”
宋胭心中燃起希望,繼續道:“我知道,姑奶奶一定和大爺說我了……剛剛我從西院那邊回來,路過那一片文竹,聽見有人叫我,一回頭,卻是五弟。”
宋胭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看著魏祁的神色,見他朝這邊看來,又立刻垂下頭。
她在猶豫,是編一段話,還是實話實話,最後想了許久,她選擇實話實話。
如果沒人看見,又沒人告狀,她可以說路上偶然碰到魏修,她同他道了句恭喜;可有人看見,有人告狀,她便不能編假話,她說一句假話,若被發現,那她說的其它九十九句都是假話,所以她隻能說實話,哪怕五郎那些話並不該說。
“五弟大概是喝多了,神智有些不清,說他一點兒也不想娶五弟妹,我問他怎麼在這裡,讓他快去找人弄碗醒酒湯,又想到黑燈瞎火,讓人看見不好,就往這邊走,他卻要來拉我,我躲開,就匆匆回了這邊,結果一抬眼,就見到了姑奶奶。
“看她的樣子,我便知道她是誤會了,想找她解釋,她卻已經走了。”
魏祁靜默了一下,看著她。
她很緊張,心想如果他不信她,她就……
就歇了所有好好過的心思,不問世事,隨意度過餘生算了。
魏祁往這邊走了兩步,到她麵前道:“二妹的確和我說見到你的事,我讓她不要多想,彆在外亂說。”
停了停,他繼續道:“五弟的心思,我知道。那件事他是酒後失智,在他心裡,自然真正想娶的人是你,隻是陰差陽錯,他必須娶福寧郡主。他能有今日此舉,實在太年輕莽撞了些,此事於他倒沒什麼,於你卻不好,是他欠考慮。”
宋胭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這種事的確對男人無所謂,頂多是受個家法,對女人卻是天翻地覆。
她再次問:“大爺不會怪我麼?”
魏祁道:“下次夜裡行路,身邊帶個人,就算是自己家中也妥當一些。”
這便是真的不怪她了。
不知為什麼,宋胭突然鼻子發酸,也許是緊張了太久,也許是早已作好最壞的打算,又也許是身無依靠。遇到這事,魏祁沒有怪她,讓她覺得感激。
發覺自己濕了眼眶,她立刻去擦,對麵魏祁看著她,溫聲寬慰道:“婚事有變,是五弟之過、國公府之過,讓你受委屈了。”
宋胭連忙道:“不……不管怎樣,大爺身份尊貴,不知有多少高門貴女愛慕,宋家畢竟是小門戶,是我高攀了。”
更何況,魏祁本有個更合適的郭家二姑娘可以娶。
魏祁扶了扶她的肩:“既是夫妻,說什麼高攀低就,我年長你許多,又是續娶,能娶你也是我的福氣。”
宋胭不哭了,有魏祁這番話,她理該不再顧念其他,什麼五郎,什麼郭二姑娘,都是外人,他們既已是夫妻,就該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收拾好心情,她輕聲道:“我服侍大爺沐浴。”說著,伸手去替他解腰帶。
魏祁回道:“不用了,我不是事事讓人服侍的人,這些事自己做就好。”
宋胭便收回了手,魏祁去了浴房。
她則趁他沐浴,取釵環卸妝,待她準備好,魏祁也洗好了,她便去浴房。
前幾晚魏祁都忙,沒有行房,今晚不管是在頻率上,還是氛圍上,理該是行房的日子。在這一點上,他們似乎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當她覺得可能要行夫妻之禮時,他也會是這樣的想法。
她好好洗了一遍,到穿衣服時,卻意外發現自己來月事了。
她的日子的確是這幾天,但偶爾會提前推遲個一兩天,今天就提前了兩天。
不得已,隻能讓春紅去取月事帶,穿好衣服回臥房,宋胭有些坐立難安,心中歉疚。
魏祁坐在床邊看書,她悄悄往那邊瞟過幾眼,以眼神示意丫鬟離去,隨後到了床邊。
魏祁見她過來,隨口問:“今日在西院累麼?”
“還好,隻是幫忙點了些東西,算算賬。”
“我記得舅哥還去考過明算科,得了個頭甲。”
宋胭欣喜,問:“大爺知道這個?”
她哥哥的確對算術感興趣,明算科是本朝的一門學科,但考中也隻能得個九品小官,所以一般人家都不考慮這一科,哥哥純粹是喜歡就去考了,得了個第二的好名次,那時他才十八歲。第二年他要考恩科,卻在那一年受傷殘了腿。
魏祁說道:“他們那一屆的主考官是工部的杜侍郎,特地同我提起過他。”
宋胭不免有些感慨,哥哥既然能讓主考官提起,一定是成績優異的,若沒有受傷,現在應該已得了官職,前途無量。
魏祁將一片木簽放到書中間,正要合上書,宋胭見了,連忙收起心中的悵然,小聲道:“大爺,我來月事了……”
這話說出來,可真不好意思,她將頭低了下去。
魏祁明顯沒想到,竟也有些不自然,不由輕咳一聲,緩聲開口道:“那,你好好休息。”
宋胭不知道說什麼。
休息倒還好,她來月事反應不大,隻是掃了他的興。
當然,可能他沒“興”吧,她不覺得他對那事有多大的興致,多半還是為傳宗接代。
突然的靜默讓房中透著一股難言的尷尬,宋胭又是窘迫,又是心懷歉意,想來想去,說道:“要不然,大爺今晚先去江姨娘那裡,我雖是新過門,但姨娘畢竟是府上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