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時間著實太長,她是真累了。
他不覺站在床邊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傾身過來,替她將被子蓋嚴實。
不過平心而論,她長得美,卻不是那種端莊的美,眉似遠山,目如圓杏,挺俏的鼻子,微豐而紅潤的唇,帶著唇珠,不媚,卻過於嬌,是那種會惑人的長相。
他又是酒後,心神不如往日堅穩,難怪失態。
隔天一早,魏祁早早起身去上朝,宋胭記起昨夜自己直接睡了,所以先去沐浴清洗,再穿衣梳妝——到現在走路都還有些無力。
到宜安院請安,宋胭將黃家的事同張氏提起。
張氏抬了抬眼皮,淡聲道:“海寧?黃家?”
“是。”宋胭回。
張氏低吟一會兒,喃喃道:“這家世多少低了些吧?”
宋胭也知道對國公府來說黃家不算豪貴,更何況高嫁女低娶媳,魏曦的確能找更好的門第,但黃家家風好,那八郎出身富貴還能中進士,不管是論前程,還是論品行,做他的妻子都不會太苦,身為女子,宋胭總覺得丈夫的品性排在家世之前,但顯然婆婆並不這麼認為。
她又是後母,隻能低低回道:“自是比不上國公府,但那孩子不過十九,是去年的……”
張氏在這時喝了一口茶,卻不慎被燙著了,丫鬟連忙上前告罪,並去換茶,這一下,打算了宋胭的話,隨後張氏沒再問起,她也沒再提了。
心裡已然明白,張氏是看不上黃家的,也不太在意這事。
興許不一定是黃家,從她提起這事、又是她娘家姨媽的關係,便讓張氏看不上了:她國公府是何等門庭,娶媳婦本就是無奈低娶了,又怎會看得上媳婦這邊介紹的親家?
意識到這一點,宋胭便不再多話。
隻是她還有些猶豫,不知要不要回絕姨媽。
她能看出來,姨媽很想將這樁婚事撮合成,因為黃家想與國公府結親,若姨媽能在中間做媒成功,對姨父想必是極好的,宋胭也覺得黃家能相配,倒想成全姨媽,可這事卻偏偏不是她能作主的。
她想,若婆婆後麵一直不主動提起這事,她便作罷吧,過些日子再好好和姨媽說。
晚上魏祁沒來,倒聽聞二太太偶感風寒,有些不適,第二日一早她就去探望。
探病總不能空手,她在房中拾掇半天,讓春紅從一個陶罐裡拿出一包密封的阿膠來。
秋月見了,心疼道:“這可是太太自己都舍不得熬,給奶奶補身的,就這麼送了?”
宋胭回道:“上次去西院,我聽二太太說起哪家的燕窩好,哪家有摻假,可見是常吃的,她常吃燕窩,我自然不好送銀耳枸杞,也隻有這阿膠還算拿得出手了。再說這東西是身子虛滋補的,我又不虛。”
“奶奶身子是不虛,太太那不是想讓奶奶補補身子,早得貴子麼?”秋月嘀咕。
宋胭撇撇嘴,私心裡,她也沒那麼想這麼早生孩子。
她沒吭聲,卻是主意已定,秋月沒辦法,又拿一張草紙將東西包好,和她一起去二太太處。
二房與長房這邊挨著,又是一進院子,叫繡春堂,宋胭拿著阿膠過去,二太太正靠在床上休息,花媽媽在一旁和她說著話。
見她來,花媽媽連忙給她挪凳子,讓人上茶,二太太見了她拿的阿膠,也道一聲:“你這孩子,我不過是休息兩日就好了,倒鬨得你如此破費。”
宋胭道:“這些東西在我那裡我也沒吃,倒不如送給二嬸,正好我也過來說說話。”
說完,又問:“二嬸這風寒不嚴重吧?發燒嗎?”
二太太頓了頓,略有些不自然,隨後才笑道:“倒是不嚴重,有些頭疼罷了,大概是近來累了些。”
“二嬸管著這麼大一個國公府,又去幫忙西院那邊,怎能不累?”宋胭道。
二太太盯著她看,猶豫一會兒,問她:“說起來,我想按國公爺的意思,家裡的爵位將來八成是要給你們家大爺的,將來這國公府也是你們的,你可想過管這中饋?”
宋胭一愣,連忙道:“二叔才是長輩呢,大爺都是孫輩了,祖父可不一定這樣辦。再說不論爵位的事,我才多大年紀,又是後輩,哪裡有這樣的能耐?府上自然是要仰仗二嬸。”
二太太搖搖頭:“我是年紀大了,身體也不行,你看這不就躺著了?這些事務還得是你們年輕人。”
宋胭再次推拒,二太太便道:“再怎麼樣,先學著,你總願意吧?我看你算賬挺不錯,要不然把府上人情往來和下人們月錢發放的賬給你管著?”
“這我……”宋胭為難道:“我才進門,哪裡熟悉這些。”
二太太道:“你先想想,不急著回我,或者你問問你母親也行,反正我是真忙不過來了,你後麵再給答複我就行。”
又說了一會兒話,宋胭從繡春堂出來,與秋月說了此事,秋月奇怪道:“這賬上的東西不是最重要的嗎?能有不少進項吧,二太太怎會突然說給奶奶管?”
“我也奇怪,所以沒敢答應。”宋胭道。
她知道二太太表麵爽快,但也是個有城府的人,她理著後院的事,做得如魚得水,怎會突然要讓權?
總不會二太太說的那些東西裡麵有虧空的爛賬……
正想著這些,到了自己的院子,還沒進去,卻聽見裡麵傳來爭吵聲。
春紅道:“我不過是在自己院子裡摘幾枝花!”
然後是曦姐兒的聲音:“什麼你的院子,這是我娘的院子,這棵碧桃是她親手摘的,你竟然敢折,你竟然敢!”
宋胭進院,便見到曦姐兒指著春紅,怒不可遏,並放話道:“你先折我娘的花,又頂撞我,我看你是要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