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乂見狀直接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當值的禦醫驚得筆都落在桌案上,大張著嘴,愣怔地看向兩人,愣了半晌,才想起要緊忙引著他們走向無人的內間。
將陸卿嬋放在軟榻上後,柳乂輕聲說道:“傷的是膝,來之前還犯了咳疾,讓王醫正來診治。”
那當值的禦醫頗有些窘迫,節使是再君子不過的人,他懷裡的女子又梳著婦人的發髻,倒是他自己鬨了大笑話。
禦醫連聲說道:“是,還請使君和姑娘稍等片刻。”
他離開後,內間又恢複死寂。
“使君進宮,應當是有急務在身吧。”陸卿嬋低著頭說道,“您不如先去忙碌……”
她的稱呼不知不覺間又換回了“使君”,這是個無數人喚過的稱謂,但由她來喚,就格外得難聽彆扭。
“阿嬋,值嗎?”柳乂輕聲地打斷她。
陸卿嬋愣了一瞬:“什麼?”
“為了那個男人,做到這種地步,”柳乂凝視著她的眼眸,“你覺得值嗎?”
陸卿嬋倏然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這不是一個把話說開的好時機,但敏感地意識到若是此時再不說清楚,柳乂便不會輕易放過她了!
“無論如何,他都是我的丈夫。”她垂眸說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陸卿嬋麵不改色地說謊:“您是勳貴,從未遭過事,或許不明白,但我們普通人就是這樣的,夫妻之間總要相互扶持,若是我有難,我夫君定然也會竭力救我。”
“夫妻?好一個夫妻!”柳乂冷笑一聲,“他那妾室是怎麼回事?”
陸卿嬋訝然,她知道柳乂在京中安插有人脈,卻沒想到段明朔前腳剛走,他這邊竟能通曉消息。
她後背沁著冷汗,低聲說道:“我身體不好,方才由老夫人做主納的妾。”
“琅琊柳氏家風清正,縱是絕嗣也絕不納妾。”陸卿嬋的聲音越來越輕,“其實那才是特殊,使君,這世間男子鮮有不是姬妾成群的,我夫君……已是很好。”
柳乂怔了怔,見鶴氅快要從她身上滑落,不假思索地幫她理了理衣襟。
陸卿嬋雪膚丹唇,端莊嫻雅。
即便是紅著眼,也能保持落落大方的姿態。
少時柳乂總覺得她太頑劣貪玩,沒有姑娘家的樣子,常常還要管束她。
現今陸卿嬋長成了聞名京城的賢淑女子,再也不會在他跟前胡鬨,他卻生不出半分歡愉。
“卿嬋自小隨父宦海浮沉,後來又家道中落,現今好不容易過上安穩日子,有了夫婿和家室。”陸卿嬋抬眼看向柳乂,“我隻求您,能不能放過我?”
“我不知使君是因何而起的執念。”她慢聲說道,“但我如今已為人/妻,您這樣做與段節使又有何異呢?”
柳乂的神情陰冷,並沒有陸卿嬋預想中的平靜和淡漠。
“阿嬋,你是不是忘了?”他站起身俯視著她,“當初,是你先招惹的我。”
柳乂身形高挑,俯瞰時壓迫感極強。
陸卿嬋招架不住,低聲地咳了起來,柳乂卻扣住了她的手腕,他冷聲說道:“我放過你?那誰來放過我?”
他清澈如水的眼眸陰鷙,裡麵全是嗜血般的惡念。
叫囂著占有、掌控和搶奪。
這遠比段明朔那時的容色要恐怖得多,陸卿嬋的心中警鈴大作,她的指尖發白,被柳乂攏在掌心,不輕不重地揉捏著,還略有幾分柔情。
但瞧他的神色,簡直是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
那禦醫遲遲不歸,他去喚的王醫正也遲遲未至,有一瞬間陸卿嬋突然生出幾分絕望。
昔年的柳乂是坐懷不亂的君子,縱然中了異常的藥物倒在他的麵前也無須驚慌,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是不折不扣的惡鬼,完全不將禮儀和道德當一回事。
正當陸卿嬋害怕到緊闔上眼眸的時候,內間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間推開。
她的心跳都停滯住了,猛地將手抽了回來。
柳乂神色晦暗,須臾才回過身軀。
長公主一身紅衣,丹鳳似的眼眸死死地盯著他們二人,良久才緩聲說道:“使君真是心善,還親自送陸學士過來。”
長公主走近時,陸卿嬋才發覺她的裙擺有些濡濕。
外間磅礴的大雨未停,依舊如懸泉般向下傾瀉,而內間的氛圍並沒有好到哪去,亦如同籠罩在層疊的黑雲之中。
“學士病倒,在下恰巧路過罷了。”柳乂輕聲說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長公主笑了一聲:“是嗎?那還真是有緣。”
“這鶴氅也是使君的嗎?”她掃了陸卿嬋一眼,淡聲說道,“本宮聽聞節使從不近女色,原是更偏愛婦人。”
長公主此言一出,陸卿嬋的臉色霎時又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