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大雨磅礴,如若懸泉,高聳的蒼穹壓得極低,似是要傾覆而下。
馬車行得穩健,但暴雨打在車駕頂部的巨大聲響仍叫人生畏。
陸卿嬋的發絲是濕的,臉龐也是濕的,連一雙寂寂的點漆黑眸都是濕的。
她被柳乂用大氅裹在懷裡,他常用的香是一種很寡淡昂貴的香料,平時是聞嗅不到的,唯有貼身的衣物上才會沾染少許。
長成少女後,陸卿嬋越發愛俏,寒冬天也要穿新製的羅裙。
柳乂便會冷著臉將鶴氅解下,披在她的身上,慢條斯理又不容拒絕地為她係上纓帶,那時陸卿嬋便能窺見到那股獨特的芬芳。
凜冽,疏離,令人著迷。
但那香氣太寡淡了,她的鼻子記不住。
陸卿嬋本以為她一輩子都不會再回想起來,但在柳乂擁住她的瞬間,所有的記憶都活了過來。
——在她最狼狽、難堪的時候。
車駕高大軒敞,此時卻顯得分外逼仄。
柳乂將她抵在角落裡,俊美的臉上滿是寒意:“你非要這樣作踐自己嗎?”
陸卿嬋細白的手腕撐在軟座的邊沿,艱難地想要往後退,但她跪得太久,手肘都在打顫,連抗拒的氣力都提不起來。
她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簾,睫羽濕漉漉的,透著難言的脆弱,能夠在瞬時勾起人的全部惡念。
“為了一個男人和他的妾,求到旁人的跟前。”柳乂的聲音極冷,“阿嬋,你的傲骨呢?你就當真那般愛他嗎?愛到連自尊都可以拿去給人踐踏?”
他冷聲說著責斥的話,手卻輕輕地撫在了她的膝上。
柳乂的身形高挑,極富壓迫感,連手指都比她要寬大許多。
但到這時陸卿嬋才清楚地意識到,她在他的掌中,或許弱小得就像一隻雛鳥,柳乂甚至不須使力,就能輕易地折斷她的羽翼。
陸卿嬋咬著唇,艱難地推拒著他:“彆這樣,容與……”
她的聲音是顫抖的,似為哀求,似為悲鳴,更似是承歡時才能發出的婉轉低泣。
柳乂的眸色當即就暗了下來,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瞳裡,灼燒的是至深的晦澀火焰,浸透了惡念,沒有絲毫平日的端方與清雅。
他的聲音低啞:“分開,阿嬋。”
陸卿嬋的柔膝紅腫,但還是緊緊地並在一處。
“到太醫署再看,行嗎?”她的聲音細弱,帶著幾分懼意。
柳乂凝視著她的眼眸,陸卿嬋在他的視線裡察覺不到任何安撫或是妥協。
但當他的手撩起她的裙擺,握住她纖細蒼白的小腿時,陸卿嬋的身軀還是驀地顫抖了一下。
柳乂的指腹覆著一層薄繭,那雙手用慣刀劍,修長有力,不由分說地掰開她的腿,按住了她的柔膝。
車駕內光線昏暗,氛圍既陰冷又旖旎,怪異得像是荒唐的幻夢。
陸卿嬋的裙擺被推至膝上,露出蒼白到近乎反光的纖細小腿。
柔膝紅腫,磨破了皮,瞧著是很能讓人生憐的。
但柳乂卻沒有縱著她,不輕不重地撫了一把,冷聲說道:“下次再學人跪,至少要知道穿上護膝。”
陸卿嬋倒吸了一口冷氣,脖頸不住地向後仰,想從柳乂的桎梏裡逃開。
她顫聲應道:“知、知道了。”
見柳乂從暗格中取出瓷瓶時,陸卿嬋鬆了一口氣,可下一瞬他就將她抱在了腿上,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攀上了柳乂的脖頸。
冰涼的藥膏被緩緩地推開,繼而生起的是火辣辣的痛意。
柳乂神情專注,像少時那般認真地揉著她膝上的紅腫,那時候陸卿嬋的腳扭傷,柳乂也是這樣將她抱到腿上,為她仔細地上藥。
分明是相類的情景,陸卿嬋的臉卻禁不住越來越紅。
破碎的低吟從喉間溢出,她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處,悶哼著伏在柳乂的懷裡。
“疼……”陸卿嬋的唇被咬得嫣紅,她的眼眶裡盈滿淚水,一顆一顆地往下滾落,像是剔透的玉石。
柳乂將她攬在懷裡,輕撫了撫她的頭發,低聲說道:“你跪在昭陽殿時怎麼不知道疼?”
“我……”陸卿嬋失神地看向他。
方才柳乂冷聲訓斥她時,她尚能穩住情緒,然而他一流露出柔情,她便覺得有些受不住了。
恰在這時,馬車停在了太醫署前。
陸卿嬋顫著手撫平衣上的褶皺,本想自己走下馬車,但膝上的傷處頗重,竟連站都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