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卿嬋傳女使進來,急忙詢問道:“公主是怎樣擺平段明朔的事的?”
“夫人您彆急,昨夜公主就傳令段節使入宮了。”侍女笑說道,“似是仔細敲打了一番,現今都傳開了,連那位常常彈劾公主的言官都說公主宅心仁厚。”
這樣也好。
陸卿嬋一聽便知這是兩人在做戲,但她卻更放心了。
段明朔那樣的人,要什麼樣的女子得不到,王姨娘雖然姿容貌美,也沒有貌美到能讓段明朔和長公主對著乾的程度。
“還有什麼嗎?”陸卿嬋輕聲問道。
她撥弄著垂落的發絲,未著脂粉和正裝,神情疏懶又放鬆,竟難得流露出幾分少女的姿態。
“還有就是誇耀夫人的。”侍女掩唇笑道,“說您是女君子,賢良淑德,深明大義,連長公主都被您引得不再跋扈。”
陸卿嬋輕笑一聲:“什麼女君子?”
“女子就女子,君子就君子。”她慢聲說道,“這稱謂多奇怪呀,‘君子終日乾乾’,君子是道的化身,本就不分男女貴賤。”
侍女睜大了眼睛,說道:“夫人懂的真多。”
於女子而言,德行才為重,才學反倒是輕的。
北地高門多染胡俗,沒這些講究。
那時陸卿嬋頑劣貪玩,柳乂常常會逼著她背書習字,就差代替先生打她手板了,她現今能將典籍背得爛熟,都是柳乂的功勞。
但陸氏卻是在意的。
陸玉在陸卿嬋小時就無意令她多讀書,隻一味地令她學儀禮與管家之道。
也不能說沒派上用場,畢竟她嫁給趙崇以後,生活中便也隻餘下了這些。
陸卿嬋意識到自己失言,將話題轉了過去:“那千瓣蓮仔細些養,先讓花匠來看看。”
“夫人放心,”侍女朗聲說道,“奴婢昨日就遣人尋了匠人。”
她的聲音裡透著快活,讓陸卿嬋也不禁露出笑意,她溫婉地說道:“有勞你了。”
梳妝更衣過後,陸卿嬋又用了午膳,飲過清茶方才去見王氏。
昨夜她睡得早,在路上聽女使說才知王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趙都師和王姨娘都被訓得不像樣子,還下了禁足令。
連趙崇都在祠堂跪了許久,朝著父親的像拜了又拜,王氏才允他出來。
陸玉升職並州刺史後,趙崇的父親做過一段時日的並州彆駕。
但陸卿嬋卻回想不起來那位老侯爺的模樣,她總覺得趙家是王氏在當家,甚至趙崇本人也更信服母親,鮮少會提起父親。
王氏剛用過膳,見陸卿嬋過來,放下瓷盅,將她迎到軟榻上。
“你這腿腳還沒好利落,著急過來做什麼!”王氏撫著她的肩頭,藹聲說道,“卿嬋,你這幾日好好休息就是,我都吩咐過下人了,這幾日府裡的事我先來管。”
王氏的話說得妥帖,陸卿嬋卻知都不過是虛言。
“母親,這怎麼行?”陸卿嬋輕聲說道,“隻是受了小傷,便要叨擾早該頤養天年的母親,傳出去該叫人笑話卿嬋了。”
未等王氏回應,她便繼續說道:“我今日過來是同您說一件要事。”
陸卿嬋神色鄭重,王氏也正色道:“你說,卿嬋。”
“宋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又給我來信了,說想讓我和都兒去府上小敘。”陸卿嬋的手指輕點在扶椅上,單刀直入地問道,“您覺得去還是不去?”
“這崔家也真是的!”王氏有幾分恨惱,“真當我們都兒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姑娘不成?”
王氏冷言冷語地說了良久,最終還是撫上陸卿嬋的手。
“還是去吧,卿嬋。”王氏緩聲說道,“都兒你多看著些,彆讓她失了規矩。”
陸卿嬋沒有多言,溫聲說道:“好,母親。”
她對王氏的反應並不意外,對這個結果更是早有預料。
*
府裡的事務繁多,陸卿嬋向幾個年長的管事嬤嬤問過話後,又尋來護院的領頭人,細細問了問負責王姨娘護衛的人現今是誰。
這事是由趙崇一手操辦的,她並不會插手,不過是做個樣子。
陸卿嬋這邊剛剛忙完,侍女昨日請的匠人便到了,千瓣蓮是名貴花種,得由花匠常常養護。
想到那株枯死得不明不白的千瓣蓮,她便有些惆悵。
匠人忙碌許久,才將瓷盆裡的千瓣蓮順利地移植到池水之中。
有半邊屋簷遮掩,縱使下暴雨也不必憂心。
陸卿嬋平生最厭煩蓮花,眼下自己卻要精心養花,不過她又轉念想到,蓮花本身是沒有過錯的。
她撫摸著掌心的遊魚玉佩,開始想要不要在院中的小水池裡養幾尾魚。
花匠笑著說道:“自然是可以的,夫人。”
“遊魚和蓮花,是再相配不過的物什了。”匠人說得頭頭是道,“宋國公府您知道嗎?就是在花池裡養的魚,魚長得肥美,花開得旺盛,夏日時那叫一個漂亮哇!”
陸卿嬋被他說得心動,她向侍女說道:“那就養幾尾吧,尋常小魚就可,走我的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