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穀準備參加試煉遊戲之前,龔宇慈貼心地告訴她,在這期間她會代替她多去看看陳梓善,如果她有什麼好轉,她會第一時間告訴她。
現在龔宇慈沒有主動聯係她,但她忍不住要主動聯係龔宇慈,或許是因為一些無端的恐慌——這個忽如其來的傳染病不會擠占陳梓善的醫療資源吧?不會給陳梓善造成其他不良影響吧?
龔宇慈很快就給了她肯定答複,她放下心來,給她打了電話。
在她撥這個電話時,這間臨時宿舍已經有彆的考生回來休息了,為了不打擾彆人,她跑出去,到隔壁的水房,小聲地跟龔宇慈交談。
“龔老師,梓善最近還好嗎?”
龔宇慈也小聲回答,聲音柔和,撫慰人心:“我正想跟你說呢,她這幾天已經開始會對外界的聲音做出一些反應了,雖然隻是動動手指,但醫生說這是質的飛躍。她第一次有反應……你猜是因為什麼?是我在給她念《山家清供》……這孩子呀,真是……你告訴我給她念食譜可能會有用,我還不信,沒想到真的有用。”
樊穀眼一熱。
“有用就好。”
陳梓善一直的夢想是當一個美食家,環遊世界,享受天下美食,等她老了走不動了,就隱居山林,開個小飯館,以野生時蔬入菜。
《山家清供》是一本介紹山林田野天然食材名稱、特性和烹調方法的美食文學古書,是陳梓善最喜歡的書之一。在多種言語刺激方法都被驗證無效之後,樊穀推薦龔宇慈試試在陳梓善耳邊念這本書的內容。
沒想到歪打正著了。
這可是今天……不,是今年以來最好的消息。
“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醫生說梓善的大腦最近有了一些微弱的意識,如果家屬同意提取她的意識畫麵,我們或許就能還原……”
“案發現場的真相!”
樊穀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她實在太激動了。
在那可怕的一天,她親眼看到賈諾把陳梓善推下樓梯。如果不是她及時叫了救護車,陳梓善可能早已成了一具屍體。
可是那是個監控盲區,除了她之外沒有彆的目擊者,她跟賈諾關係糟糕是人儘皆知的事,賈諾家又是著名的義商大家族,慈善的聲名遠揚……除非陳梓善親自指控賈諾,憑她一麵之詞,很難有人相信她所言非虛。
她也試著去公安局報案,警察一聽到就皺眉,反問三連:“你有彆的證據嗎?你確定沒看錯嗎?那可是賈家的人哦?”
這些問題無論怎麼回答都沒有意義,因為它隻是用來委婉地表示懷疑,不包含絲毫求證的態度。
樊穀也想過把事情鬨大,借助輿論之勢達成目的,但被她媽樊春芳和她班主任龔宇慈阻止了。她們明確地告訴她,如果鬨大了,輿論隻會對她們更不利。
樊穀冷靜下來之後也意識到,她除了想辦法讓陳梓善快點醒來,沒有更好的辦法。收集更多證據?她當然也想,可她要怎麼收集?硬碰硬嗎?她們家可沒有那個力量。故意討好賈諾接近賈諾去套他的話?開玩笑,她這個暴脾氣,見到賈諾能控製住不打他不罵他就很不錯了。而且賈諾家對這個老來子獨苗苗可是寶貝得很,派了專門的司機和保鏢護送他上下學,他自己也謹慎得很,身邊總是帶著兩個小跟班。麵對這樣的局勢,她有再多恨也隻能強忍著先按兵不動。
這種恨不得殺了他,卻又不能把他怎麼樣的沉重怨氣,日積月累,簡直快把她折磨瘋了。
現在知道陳梓善有了醒來的跡象,有了可以親自指控他的機會,她怎麼能不激動?
是幾滴不小心潑到她手上的開水,把她從這種激動若狂的情緒中拉出來的。
那並不是她自己潑的。
她身邊有人?什麼時候?怎麼沒聽到腳步聲?
樊穀借故有事,匆匆掛了電話,驚詫不安地看向開水潑過來的地方。
那個人正在把自己弄倒的暖水瓶撿起來,然後也抬頭看向樊穀。
等樊穀看到那人的臉,她差點下意識地一腳踢向那個人。
事實上,她腳都伸出去一半了,是那個人的聲音阻止了她誤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手抖了一下……你沒被燙到吧?”
這是個女孩的聲音,溫和如春風,跟賈諾那帶點尖利,帶點拿腔拿調播音腔,充滿傲慢和虛偽,堪稱噪音汙染的高音完全不同。
在水房不那麼明亮的橘色燈光下,大臉盲樊穀認真擦了擦自己的眼,再次仔細打量眼前的女孩,再一次更新了對她的印象:她的臉確實跟賈諾有那麼五六分相似,但絕不是他,比如,她不是雙眼皮桃花眼,而是單眼皮水杏眼。
是巧合嗎?隻是個和賈諾碰巧有那麼幾分相似的膽小女孩路過,聽到“案發現場”這樣的字眼,被嚇到了,失手打翻自己暖瓶裡的開水?或者隻是她剛好手抖?
如果不是巧合……
樊穀本來就不輕易相信人,事關陳梓善,她更要慎之又慎。
於是她笑著試探道:“沒關係,我沒事。說起來我們還真有緣,我一轉頭才發現,你長得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她平靜地回道:“我知道你說的是誰,樊穀同學。如果可以選,我絕不希望自己像他。”
“你……”
這是完全出乎樊穀意料的回答,讓她產生了太多疑問,一時反而不知從何開始問起。
她跟賈諾是什麼關係?
她對自己是什麼態度?
她出現在這是巧合還是蓄意?
還有,她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哪怕她再臉盲,如果見過跟仇人相似的臉,絕不可能毫無印象啊。
不遠處又陸續有學生過來打水,那個和賈諾相似的女孩把早已準備好的紙條從上衣口袋中掏出,遞給樊穀,對她說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樊穀同學,我們再聯係。”
說完,她就靜靜地走了,一如她靜靜地來。
樊穀展開那張紙條,上麵寫了一個名字,還有一個miao郵箱地址。
她當場拿出手機申請加這個郵箱聯係人為好友,然後把那張紙條撕碎,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走回宿舍。
甄靜靜。樊穀在回宿舍的路上,反複在腦海裡回憶這個名字,依然查無此人。她對文字的記憶力比對麵孔好得多,她相信自己確實不認識這個人。太奇怪了,她是從哪冒出來的?
一覺醒來,奇怪的事情摩肩接踵地向她衝過來,讓她難以平靜。
……不如先洗個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