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姑姑必然是一位極有能力和手腕的人,否則如何能鎮得住這鐵血軍隊?
還有一點不對勁的是……商憫眉頭一皺,發覺姑姑與她相遇之後竟絲毫沒問她這幾天流落到了何處,也沒有詢問她被刺殺的經過。
太怪了,簡直不合常理!
侄女被刺殺掙紮求生這麼多天,做姑姑的不該不問!
她是知道了答案不必問不想問,還是不能問、不敢問?
這場針對武國公主商憫的刺殺,究竟牽著到了哪些人,哪些勢力?
商憫縮在大氅下的手一握,驀然察覺到自己遇到姑姑後的應對和情緒亦有重大問題。
作為一個十歲孩子,被刺殺流落荒野,她應該憤怒、委屈,見到親人後情緒需要激烈一點。可商憫又不知自己從前是什麼性格,萬一她演不對了該怎麼辦?
更重要的是,右相姑姑是不是已經在短短的接觸中察覺到了她態度的古怪?
商憫驚出一身冷汗。
到這份上已經不是她想不想暴露自己“失憶”的問題了,她該思考,她是不是已經暴露了!
令她害怕的是,如果她在與右相姑姑接觸的一個照麵中就已被她察覺到了不對,那右相姑姑隱而不發是不是想觀察她的反應,想知道她為什麼隱瞞“失憶”?
繼續隱瞞,是否會讓姑姑對她產生更大的懷疑?
思及此處,商憫當即開口,果斷透底:“姑姑,我磕到了腦袋,忘記許多事……”
“哦,我就說你言行舉止為何有些怪異,還以為是……”右相笑了一聲,伸手把商憫亂糟糟的頭發揉得更亂,“憫兒還記得我是你姑姑,似乎也沒有忘記特彆多。”
商憫心裡一突,心道果然。
這位右相姑姑當真是發現她不對勁了。
“我從一深峽中醒來,身邊有一刺客,他要殺我。”商憫心念電轉,直奔重點,“是誰要殺我?”
“是希望你死的人想殺你。憫兒氣運福澤深厚,從埋骨之淵下爬了回來。”右相微笑道,“不必擔心,該死的人,總會死的,隻是那人不是憫兒。”
這話可真是殺氣刺骨。
商憫聽出姑姑似乎不想對她說太多,她心沉了一下,想追問,但終究沒問出來。她疑心就算問了,姑姑也不會回答。
“我忘記姑姑叫什麼了。”商憫道。
右相聞言又是一笑,“記得我是姑姑,卻不記得姑姑叫什麼?”她一頓,道,“記好了,我姓趙,名素塵。”
不同姓,是表姑姑?商憫疑惑。
未等她將疑惑說出口,便聽見有將士來報:“大公主,右相大人,楊小將軍和允公子的隊伍就在前麵……”
通報的話沒說完,馬蹄聲就已經傳來。
前方的黑甲軍向兩側退去,露出一條雪道,兩名少年騎馬奔來,一人身著鐵灰色的盔甲,頭盔上一簇紅纓像雪地裡燃燒的火,另一人穿輕甲,甲下是一襲藍袍,沒有佩戴頭盔,臉上神采飛揚。
藍袍少年一馬當先駕馬衝來,朗聲喊:“憫兒妹妹!”
他“籲”的一聲,把馬停在趙素塵身側,探過身子伸手就要去抱商憫,商憫頭一仰,使勁往後一躲,避開藍袍少年伸過來的雙臂。
另一位穿鐵灰色鎧甲的少年沉穩許多,儘管他神情也很激動,但仍然翻身下了馬,一揮臂甩開披風跪地拜道:“大公主!素塵姑姑!”
藍袍少年眼神錯愕,似乎完全沒料到商憫會躲他。
商憫糾結地對跪在地上的少年將軍說:“免禮。”
待少年將軍起身,她猶豫地開口喊:“靖之大哥?”
“是……我?”楊靖之察覺商憫語氣不似以往,“公主,發生什麼了?”
商憫又去看藍袍少年,“那你就是允……唔,允哥哥?”
藍袍少年愣住,無措地看向趙素塵:“趙師,妹妹這是……”
趙素塵先是對商憫道:“這位是你的堂兄,你叔父忠順公的孩子,名喚商允。旁邊的是你父王的養子,你的義兄楊靖之。”
“原來如此。”商憫對兩位兄長歉意道,“抱歉,堂兄,還有大哥,我跌下山崖摔到了頭,現在什麼都記不清了。”
商允麵色驟變,“什麼都記不得了?”
楊靖之扭頭高聲喊:“軍醫在哪兒?把人給我找來!立刻!”
黑甲軍騷動起來,一個留著胡須的中年人騎著馬排眾而出,從馬鞍後拎出一個小箱子,要給商憫診治。
商憫卻沒去瞧軍醫,反而問趙素塵:“你不是我的親姑姑嗎?”
商允與她同出一脈是同輩,但麵對趙素塵隻稱趙師,不叫姑姑,反倒是楊靖之直接叫了姑姑。
回憶起她們剛才見麵,商憫驚覺趙素塵見到她叫的第一聲不是“憫兒”,而是“大公主”,她甚至跟她行了禮,君臣之禮。
“我與靖之的父親,還有與你父王乃金蘭兄妹。”趙素塵道,“二十五年前我們四人雪中結義……現在想來,仿佛就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