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聲音,梁瓔抬頭,淚眼朦朧中,隻覺著男人的麵容又溫柔了幾分:“梁瓔,你隻需要做你想做的。他是太子殿下,也是你的孩子,你想怎麼待他,便怎麼待他,日後才不會後悔。”
梁瓔把臉埋進了他的懷裡。
她其實現在就後悔了,後悔剛剛應該對文杞多笑笑的,至少,至少誇一誇,他今日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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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梁瓔有這樣的想法,文杞也不是每天都會來的。
自那日見麵後,他便有兩日沒來了。
這日梁瓔接到了一張請帖,是周淮林表妹周清芷遞來的。她與淮林的這位表妹,之前在周府的時候,關係尚且是不錯的。
後來她嫁到了京城,兩人有過幾次書信往來,算一算卻是有些時日沒見過麵了。所以梁瓔略一思索便答應了,隻是囑咐了下人,若是太子來了,就尋自己回來。
安全起見,太子的行程並不會提前太久告知,這也是梁瓔這些天都等在家裡的原因。
不過她也挺想見見清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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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先前的時候,梁瓔到了周家有半年,都沒有見過周家的人。隻不過不願意見麵的人並不是周家的人,而是她。
那時候她人雖然逃離了京城,卻無法逃脫行屍走肉般的心境,到了周家後,更是整日待在屋裡,誰也不見。
現在想想,說是把周淮林當作救命稻草,可自己當時並沒有把他作為救命稻草一般對待的自覺性。相反,因為不在京城了,不用偽裝,梁瓔更加自暴自棄地拒絕與人溝通交流。
作為一個隨時已經準備放棄生命的人,她更不會思考這樣作為一個未婚妻,周淮林能不能忍受。
但事實是,周淮林確實全部忍受了。
不管梁瓔如何地日夜顛倒,等她醒來起身的時候,男人總會神出鬼沒似的出現在一邊,耐心地問她:“餓了沒有?”
“晚上廚房還剩著麵條,要不要吃一點?”
“饅頭呢?”
“包子呢?”
“還有清蒸魚。”
他不厭其煩地一個個詢問,而不是籠統地問“你想吃什麼”,以便不能說話的梁瓔以點頭或者搖頭回答。
終於,在他說到粥的時候,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的梁瓔,很輕地點了點頭。
許是她動作幅度太小了,以至於男人又確認了一遍:“那就喝粥?”
梁瓔抬頭往那邊看了一眼,那是她第一次認真地去看周淮林,男人濃眉大眼,立挺的鼻梁顯得目光深邃,但那雙過於淩厲的眼睛和冷冽的氣質,使得他看起來凶狠而難以接近。
可是這會兒,就是在一個看起來這麼凶的人的臉上,梁瓔看到了一絲慌張。
他像是以為自己在不滿。
“那就粥,”男人不等她再做反應就霍然起身,“我讓人端過來。”
梁瓔的目光重新垂下去。
她喝粥的時候,周淮林就在隔著距離的桌子旁邊坐著。他們這會兒還沒正式成親,按理說是要講究男女之防的。
可梁瓔沒有在意,周淮林也沒有。
梁瓔是粥喝到一半的時候,終於大發慈悲似地想到,周淮林把自己這麼個不清不楚的女人,當未婚妻接進了家裡,不知道他家裡人是什麼反應?
於是她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男人。
對方坐得很端正,腰背挺直,幾乎是自己一看過去,他就開口了:“不合胃口嗎?”
低沉的聲音倒並不是那種顯而易見的關切語氣,反而很嚴肅,可又能讓人察覺到其中的緊繃。
梁瓔收回了目光沒有回答。
她又喝了一口粥,不遠處的男人因為她這個動作,身子微微放鬆了些。
梁瓔沒有再去想那個問題了。
那時候的她想得很簡單,能活下去一日,那就活著。活不下去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她並不懼怕死。
周淮林就像是在續著她的命,讓她覺著,此時此刻,好像也還能活得下去,好像……也還沒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