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雋知道會有這麼不方便的一幕,隻是沒想到會出現得這麼快,該說是他不趕巧,還是他的小侄女不敏感。
他偏過視線,轉過身留給她充足的時間躲避回屋子裡,掌心握著扶手,逐漸加重。
倪薇看得出他的意思,火速把門帶上,拎著那袋子退步,因為匆忙步伐亂,還險些被絆倒。
糟糕糟糕糟糕。
袋子裡的東西五花八門,嶄新的一次性內褲、卸妝水、潤膚乳和一次性麵巾,沒有什麼被遺漏。
她心裡為這貼心鬆口氣,腦內卻不合時宜地重演剛才的尷尬瞬間,原本半乾的發絲,為此再次浸洗得厚重。
倪薇恨不得把那些不該有的不能要的想法統統洗出去,但尷尬瞬間總會在夜深人靜時,忽然讓當事人再度害臊。
吹乾頭發,穿上那件襯衫,倪薇在床上滾來滾去,終於忍不住嚎叫了兩下。
襯衫很柔軟,沁染了沐浴露和潤膚乳的香氣,不是她常用的款式,她會將她當做是這裡一切的主人的味道。
也許是喝了安神茶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沒有手機作陪,倪薇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相隔一牆,謝懷雋遲遲沒有入睡。
這棟市值千萬的公寓,隔音做的自然極好,他無法將罪過歸功於吵鬨,畢竟現在的的一切是如此寂靜,就連白噪音都不太真切。
他隻是想到今天倪薇來找他嘴硬時說的話,想到她哭訴的不滿,想到她睡醒找他時的淩亂模樣,想到她一口悶掉苦得不行的中藥茶,想到她冒失而不慎走光的情景,有些許可愛的好笑。
不帶旖旎,不是任何非分之想,碎片化的走馬觀花粗略閃過,構成他平淡而規律的生活裡,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應該在一點鐘準時入睡,或是更早,平常這棟公寓除他之外也不會有任何人,但牆外另一間房間,還逗留著一位大概在呼呼大睡的小朋友。
也許這就是他無法習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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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謝懷雋照例去公司。
他曾停留在倪薇門前,試圖把她喚醒吃早餐,但不論敲幾下門,倪薇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剛高中畢業沒多久,稍微放縱些也尚可,謝懷雋沒有為難她,而是讓阿姨留下來侍候。
他預計她會在兩小時後醒來,可惜倪薇辜負了他的期望,是在十二點半醒的。
剛睜眼時,因為沒有手機,又意識到小叔叔不在,倪薇目光是呆滯的,心裡是空虛的。
不過在走出臥室門後,看到門上貼的紙條,倪薇眼睫眨了兩下,又意外又驚喜。
紙條上說今天會有阿姨清潔做飯,手機也會幫她找回來,不出意料就放在客廳茶幾上。
倪薇下樓果然看見正在拖地的阿姨,還有茶幾上的手機。
算上昨天到現在,倪薇得有二十四小時沒碰過手機了,滿屏都是消息。
換做從前,她一定會捧著手機窩在沙發一條條過目批閱,但她看到茶幾上的紙條、餐桌上的紙條,忽然就萌生出一種尋寶的想法。
果不其然,之後在冰箱上、座機電話上都能看見謝懷雋預先留下的紙條。
每一張都告訴她使用規則和貼心標語。
她把每一張都捋平了捏在手心,試圖再找找有沒有漏網之魚,甚至還問了下阿姨。
尋寶遊戲結束,倪薇稱不上心滿意足,但絕對是開心的。
她感到小叔叔為她這位不速之客,帶來了很貼心的關懷,就像昨夜那般。
她窩在沙發上,翻看紙條,莫名開始傻笑。
一抬頭看到勤勤懇懇的阿姨做好午飯,她停止這犯傻的行為,步子輕快地走到餐桌前吃飯。
其實這周一八點鐘她就應該去畫室當助教了,不過畫室那麼多老師,少她一個應該也沒什麼。
沒有事業心的倪薇如實想,給老師發去不負責任的扯謊借口。
老師表示理解,畢竟畫室還沒給倪薇一分錢,純靠大小姐為愛發電。
散漫到下午三點,倪薇開始照著紙條上留的電話,撥通了座機。
她極少使用座機,隻在以前封閉式集訓時用過,還是因為不那麼愉快的事。
但她記得很認真,那是她第一次用座機,用座機打給小叔叔,訴說她被室友排擠、一些或大或小的不快。
時隔還不到一年,她便已經覺得那時的自己幼稚矯情,小叔叔也會這麼覺得嗎?倪薇不清楚,總之那時應該是她最不怕他的時候了,什麼話都敢往外說,而小叔叔也十分耐心地充當垃圾桶,還派人出麵找同學談話。
她開始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覺得他不好相處。
他隻是生性不愛笑而已,有一點點古板、有一點點冷淡,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