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智能機撥過去會更便捷,但倪薇就是不想浪費字條的貼心標語。
摁完最後一個數字,話筒貼在耳邊,嘟嘟響起,一下一下地敲打她的胸腔。
很快,電話被接聽了。
入耳的是溫柔知性的女聲:“你好,這裡是景行集團助理辦,請問找謝總有什麼事?謝總現在在開會。”
從公寓撥向助理辦的電話都是有記錄的,助理當然也知道這通電話的來源,非上司打來,助理都會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回應,不過謝總事先有過交代,打來的將會是他年幼無知的小侄女,所以她的語氣會格外放軟,像哄小孩兒一樣。
聽到不是謝懷雋的聲音,倪薇頓了頓,隨口編瞎話:“……沒什麼,就是餓了。”
助理耐心說:“需要我幫您叫外賣嗎?”
倪薇:“……”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謝謝姐姐。”倪薇禮貌答謝,火速掛斷電話。
剛才在腦海裡描摹過的溫馨畫麵,瞬間煙消雲散。
“剛剛打來的是謝總的小侄女嗎?”
助理眼前的人放下剛買好的咖啡,好奇地問。
助理點點頭:“是的,不過比我想象中大點兒。”
畢竟在謝總的描述下,會給她打來的應該是口齒不甚清晰、帶點奶聲奶氣、把電話當惡作劇的小朋友。雖然對麵的聲線又軟又甜,但不難聽出已經是懂事的年紀。
兩位助理對謝總的小侄女感興趣,不過更需要對接下來腥風血雨起百倍專注力。
據小道消息,昨日謝總去打高爾夫,恰巧遇到子公司產品部已辭退的小職員頂門實名舉報經理,利用職務之便侵占公司財產,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若非不是流入謝總耳中,這種level的事也不至於震動高層。可關鍵就在於,該產品部的經理還涉嫌多項大大小小侵犯公司利益的事,牽一發而動全身,連背後有關聯的高層都露出最明顯的馬腳。
謝總做事雷厲風行,手下辦事的也不遑多讓,何況是要根除背後深藏已久的隱患。從昨日事發再到現在,還不到24小時的時間,召開一次又一次會議,從上而下巡查肅清,做過的沒做過的,人人都吊著一口氣。
會議延後五分鐘才結束,兩位助理剛投入工作沒多久,走到會議室門前看到一行人的臉色,心裡也是七上八下。
得知接下來工作照舊,隻是需要推遲二十分鐘,她們麵麵相覷,不由得好奇問向崔文林結果。
崔文林揉了揉眉心,向會議室的方位努努下巴:“還有些小事,但算不上什麼。”
“行了,該準備的做準備,彆愣著。”崔文林打了個響指,一本正色道。
兩位助理彎腰說是,隻在臨走前匆匆瞥眼會議室。
會議室內,坐在上座的謝懷雋,將崔文林帶來的文件,挪移至彭睿身側,眉眼壓低,嗓音也不夾情緒:“彭總,該說的都說清了,這份文件您可以先過目一遍,起草得倉促,可能會有疏漏,不過這字兒,不論如何都得簽。”
他說得滴水不漏,抬眼輕輕笑了下,眼底不達笑意:“如果您對我的處理並不滿意,也可以谘詢我為您請來的律師。”
身後始終一言不發的男人向前走一步,又放下另一封文件。
彭睿看清上方的字樣時,麵色僵了又僵。
謝懷雋起身係上腰間紐扣,周身氣質偏冷,清淩淩的。
他隻是站那兒一言不發,目光低覷,就已經將氣壓傾覆到最低。
彭睿在景行乾了至少有二十年,在總公司待過,但最終又被分配到不那麼起眼的閒職,人人皆知他與謝家淵源頗深,但那已經是謝景行在位的時候。
他記得初見謝懷雋時,還是在謝家家宴上。低調、冷淡,除了外貌之外不出挑、不惹眼,卻是謝景山最滿意的替代品,量身定做的備選繼承人。
他本以為謝懷雋不會走到今天,至少在他還未退休之前,更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會被謝景山親手帶出的“好兒子”當麵對峙給予審判。一些隱晦的秘史在一開始時是坦然公開的,隨著年月流逝,不知不覺成為心照不宣的隱事,說來也可笑。
彭睿對自己的醃臢之事閉口不談,不是他為之不齒,隻是他實在想看看,看看這位所謂的天之驕子被以同樣方式折辱,會是怎樣的光景。
隻可惜他已經年邁,一些話還未說出口,便被謝懷雋身邊的助理帶走。
人一旦落到微塵的境地,就會開始口無遮攔,崔文林善意提醒,這裡的攝像頭,都會錄下他精彩絕倫的行為言語。
會議樓層已經清空,恢複沉靜。
崔文林回來彙報工作,看了眼男人:“謝總,總裁辦有您的來電錄音。”
謝懷雋整理袖扣,依舊是清清淡淡的模樣,隻略一頷首。
回到總裁辦,他隨手摁下錄音回放鍵,正解開西裝外扣。
他的手指剛擰上紐扣,聽見錄音裡煞有介事的輕咳聲:“先生您好,這裡是倪薇集團總裁辦,我是倪總,倪為之臣服、倪新生歡喜、倪超愛的倪薇,現在倪薇集團推出一個晚宴好時光活動,這項活動的內容是與倪薇共進晚餐、享用飯後甜品茶品(這裡待補充),活動時間是在今晚七點,請問您感興趣嗎?如果感興趣您可以回撥我的電話,祝您生活愉快,謝謝,因為錄音時間隻有6……”
電話戛然而止。
謝懷雋頓了頓,忽地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