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璞一向都知道自己很奇怪。
在十歲那年,遇到羅恕以後,她就知道自己是個奇怪的小孩。
還很小的時候她就對羅恕有種特殊的感情,每天都想見到他,見不到他會想他。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會開心,看見彆的女生來找他,心裡會很不舒服,然後就想發脾氣,難過得想哭,想讓羅恕注意到她的情緒。
她不想讓羅恕跟彆的女生走得太近,想讓他隻對她一個人笑,隻牽她一個人的手。
剛開始她不太明白自己是怎麼了,直到有一天她的同桌李萌萌,說喜歡上了班裡一個叫張誌遠的男生,覺得他長得帥。
人大抵不管是在什麼樣的年紀,都會被美好的人吸引。
李萌萌覺得張誌遠長得好看,所以喜歡他,想放了學一起跟他寫作業,體育課上想跟他分在一組做練習,如果有彆的女生來找張誌遠多說幾句話,李萌萌心裡就會難受。
原來這是喜歡。
林書璞明白了她對羅恕特殊的感情叫什麼。
她跟李萌萌一樣,也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因為那個男生長得好看,因為他在遇到她的第一天帶她去吃了很好吃的炒河粉,因為他就算過得窮困潦倒,也還是會把家裡唯一的一張床讓給她。
所以,林書璞,喜歡羅恕。
唯一不同的,不過是那個男生比她的年紀要大許多。
八歲。
一個十八歲,一個十歲,之間相差了八歲。
她不能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任何人。因為生活自有它原本的準則。像李萌萌喜歡張誌遠,大人們聽了以後會一笑了之,認為這是小孩子之間自然而然的情誼,開明些的還會再調侃一句:“那等你們長大以後就結婚吧。”
可是如果林書璞說,她喜歡羅恕。
大人們隻會覺得她在說傻話,認為她的喜歡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他們打心裡認為,她跟羅恕不可能在一起。羅恕會跟他年紀相仿的女生在一起,而她在長大後會找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男生。
不管時間如何變化,唯一不變的是她跟羅恕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
或許就連羅恕都是這麼認為。
在他的思維裡,林書璞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小妹妹。他之所以對她好,可以是因為他骨子裡的良善,也可以是因為她命運的悲慘,而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喜歡她。
但他也確實沒有義務必須要喜歡她。
她算得了什麼,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能有的寫手,從出生開始就活得一片狼藉、並且會繼續一片狼藉地活著的社會底層人員。羅恕曾經也過過苦日子,也有為了三兩碎銀而苦苦掙紮求生的慘痛經曆,可那些都是過去式了,他早就飛出了落後陳舊的小鎮,一躍成為了高不可攀的頂級演員,身價難以估量。
林書璞和他,早就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他們兩個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不再隻有八歲的年齡差,現在還多了天差地彆的身份。
所以她又在生氣什麼,又有什麼資格生氣。
實在太過於不自量力了。
“對不起,”她收拾好情緒,眼尾的位置悄然紅了一層,她忍著:“對不起,我……你說得對,我應該真的是病了,頭腦不太清醒,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時間挺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轉身要走,羅恕把她拉回來。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來自於羅恕身高的壓力。小時候就覺得他好高,所以她每餐都有好好地吃飯,也會抽時間做些簡單的鍛煉,像是跳繩和跑步,每天都盼望著能比昨天長得更高一點兒。結果她都這麼努力了,成年以後也隻長到了一米六二而已。跟羅恕站在一起,兩個人之間的高度差還是很多。
“乾什麼!”她妄圖用有些凶惡的口氣掩飾臉上的紅暈。
“剛為什麼生氣?”羅恕直接問了出來,照顧著她的情緒,語氣放得溫柔:“我說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
“沒有,你就當我生病了吧。”
“林書璞,”他叫她:“你如果有不開心的事可以告訴我,我哪裡說錯話你也可以跟我說,我以後會改。”
他永遠都是這樣。
對她無條件得好,如果兩個人相遇得晚一些,她在成年以後才第一次遇到他,那在外人看來,他對她的這些好幾乎都可以歸納於是男人對女人的寵愛,而不是哥哥對妹妹的關切。
可惜她遇到他的時間不對。
“昨天的事是我不對,”羅恕還在跟她道歉,即使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錯過:“害你被拍了照。這幾天你先彆上網,我會很快把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全都處理乾淨。”
其實林書璞並沒有受到什麼損失,無非是被人罵一罵而已。可羅恕不一樣,任何戀情上的風吹草動對他都有很大影響,這次被拍到照片,真正應該頭疼的人是他。
可他絲毫不覺得,甚至還在安慰她,覺得是他給她帶來了困擾。
但凡羅恕對她差一點兒,不要事事都先為她考慮,她也不至於陷得這麼深。
“那些新聞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麼,”她說:“應該是我給你造成了麻煩。”
“說什麼傻話。”羅恕仍舊拽著她的手腕沒有鬆開:“跟你沒關係,彆總瞎想。”
這邊是一處背山的荒野,除了頭頂的月亮以外沒有任何光亮。
林書璞低頭,看到自己的手腕仍舊被他握著,可以感受到他手心炙熱的溫度。
她沒舍得抽出來,心裡暗暗地想,要是羅恕會牽她的手,會關心她,會對她好,全都是因為他喜歡她,那該有多好。
“我、我那時候並沒有裝睡。”她低著頭,莫名說了這句話。
羅恕沒聽明白:“什麼?”
“我沒有裝睡,”她說:“我是真的很困,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羅恕知道了她是在說什麼。
也想起網上有關於那些照片的評論,其中不少人都把攻擊矛頭指向了無辜的女孩,說她是在裝睡、有心機地勾引男人。
“我知道。”羅恕說:“網上那些評論你不要在意,全都是些烏合之眾而已。”
他朝她又走近了一步,低下頭看著她,目光裡滿是關切:“你每天都很晚睡?”
林書璞不知道該怎麼說,過了會兒才點點頭,輕輕嗯了聲。
“是為了劇本的事?”
林書璞不回答了。
羅恕並沒有追根究底。這些日子他確實發現林書璞總是會犯困,白天沒什麼精神。而號稱高產又保質的陳大編劇卻很閒,不是在享受上流社交帶給她的虛榮,就是在享受年輕小鮮肉帶給她的新鮮感。
一個猜想從羅恕腦中浮現,隻是還需要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