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孩子。”
醫生很滿意般獎勵道,“隻要你配合治療,你很快就會出院的。”
尤黎的眼裡泛空,他看著虛空的上方,輕聲詢問,“……真的嗎?”
醫生肯定道,“當然。”
尤黎茫然眨眼,“醫生,我在哪?”
他正被橫抱在醫生懷裡,因為瘦弱,單薄的身軀在高大的懷抱中蜷縮成一小團,雙腿無力地垂落。
醫生抱著病人,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你睡著了。”他說,“我們的團體性心理治療結束了,但診療室還有其他病症的病人需要使用,為了不妨礙到他們,我隻能先帶你回去。”
尤黎問,“我的輪椅呢?”
他不是做輪椅來的嗎?為什麼現在是被醫生抱回去的。
醫生話裡都是為病人的健康著想,“你的精神衰弱越來越嚴重了,好不容易睡著,輪椅的推動聲會吵醒你。”
尤黎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安靜地道謝,“這樣嗎……謝謝醫生。”
尤黎又張了張口,卻一個字都沒說出聲。
醫生詢問,“你想跟我說什麼?”
尤黎有很多事想說,他想說自己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希望醫生可以分解他的夢境,開導他的情緒。
但最終他什麼都沒說出口,隻是搖了搖頭,一片無言。
醫生把他抱回了病房就走了,護士已經將他的晚飯盒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尤黎很安靜地吃著飯,他不愛說話,很多時候也喜歡一個人待著,安安靜靜的,吃東西的時候會放空大腦。
他想著很多事情。
他一邊覺得那個夢格外離奇,一邊又覺得這個車禍真實得他無法把它當作成一個夢。
尤黎甚至覺得夢裡的那個主人公好像是他自己,發生車禍後躺在馬路上靜靜淌血的感受,跟他記憶裡覺得自己應該有過一次瀕臨死亡的感受一模一樣。
可是醫生不是說,發生車禍的人是他的丈夫,他隻是旁觀者嗎?難道他愛他丈夫愛到已經全身心代入進那場車禍裡了嗎?
可是開車的人又為什麼長著一雙他的眼睛?是他開得車嗎?是他開車撞死了他的丈夫嗎?
那他為什麼還這麼感同身受?
這麼愛他的丈夫?
尤黎吃完飯,把一次性飯盒和筷子都扔進了垃圾桶裡,他拿出紙巾,認認真真把桌麵擦乾淨了,還推著輪椅去了洗手間,漱了口,洗乾淨手。
洗手台和鏡子都是正常高度的,他隻能撐著輪椅努力站起來,因為不能久站,站不太穩,還得撐著洗手池的台麵,低著臉,有些艱難地清理自己。
他麵對著鏡子,但因為低著眼,沒怎麼注意鏡麵,餘光好像看見鏡麵裡他的背後閃過什麼人影。
好像有人路過了他的病房外,在房門上的那個透明窗口一閃而過,應該是來往的護士或者醫生吧?
尤黎看著汩汩的水流,片刻,又覺得不對,他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著鏡麵倒映出的那扇門。
玻璃窗後已經空空如也,
一個人影都看不見了。
醫生和護士都是穿得白衣服的,可剛剛他似乎看見了黑色,白裹著黑,不太明顯,像是西裝外裹著一件白大褂。
所以尤黎現在才反應過來。
不是醫生和護士,那是誰呢?
是其他病人嗎?可病號服都是藍白條紋。
他看錯了嗎?
尤黎搖了搖頭,覺得還是自己精神恍惚衰弱得太過,他沒再深想,隻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長久地看著。
想從自己那張臉上尋找出一點半點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跡象。
片刻,尤黎又靜靜地垂下眼瞼,試探性地輕聲詢問,“你在嗎?”
他想,他應該好好地跟自己腦子裡的那個東西聊一聊了。
係統的聲音一如既往,平穩低沉,帶著些不近人情的冷漠,說出來的話卻全然相反,“我在。”
“我一直在。”
尤黎試圖學著那些病人說話,“我們在通關一個名字叫精神病院的副本嗎?”
係統沒有任何停頓,“是的。”
尤黎問,“我在這裡停留了六十七天了嗎?”
係統,“是的。”
尤黎問他,“你真的不是我的第二人格嗎?”
係統,“當然不是。”
尤黎問,“那你是誰?”
係統,“我是04。”
“我要怎麼相信你呢?”尤黎有些為難,“彆人的係統好像都是可以操作的麵板,但你好像寄生在我腦子裡的某種奇怪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