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拍在了臉上,皇帝洞察微毫,知道金娘娘打的什麼主意。
如約自然也抱憾,可惜這次覓不得好機會。章回一直守在門前,自己離皇帝足有三丈遠,就算頭上的簪子鋒利,也不能一氣兒紮進皇帝的心窩裡。
可就這樣摸著鼻子回去了,她又有些不甘心,這回不能成,就得謀求下一回。於是壯著膽兒說:“萬歲爺,您會上永壽宮去嗎?娘娘盼著您能來,哪怕是瞧上一眼,我們娘娘也心滿意足了。”
可皇帝恍若未聞,保持著看書的姿勢,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一旁的章回懂得瞧眼色,不等她再說話,抬手把她往後攔了攔,關上了隨安室的門,複又小聲道:“姑娘怎麼不懂事兒?萬歲爺讓你退下,還說那些閒話做什麼!”
如約沒辦法,被他拽出了冬暖閣。
回頭張望,看不見裡頭的情景了,雖然她早有準備,頭一回行事未必能成,隻要按捺住心性,永不言棄就是了。可真當錯失了,連走近半步都沒有可能,說不懊惱是假的。
手心裡的汗,在邁出正殿的時候徹底乾涸了,她唯有再向章回爭取,“師父,替我們主子美言幾句吧,我們主子當真念著皇上呢。”
章回一哂,“闔宮這麼多嬪妃,哪一個不念著皇上,不想得皇上寵幸?金娘娘的臉麵,在後宮已經是獨一份了,人不能太貪心,貪心了對自己不好,會作病的。”說罷又衝她笑了笑,“姑娘也是個實誠人,這麼一心為主子,敢追問萬歲爺。這是逢著萬歲爺齋戒,不能動怒,要是換了平常,高低得受兩句申斥,萬一怪罪下來,實在不值當。”
大太監,能做到今天地步,靠的是機敏觀察,和準確的判斷。因此章回待她還算和藹,風水輪流轉嘛,留著一線人情又不需本錢,萬一將來要打交道,麵上不也敞亮嗎。
他把人送到了琉璃門前,掖著手勸說:“姑娘回去吧,讓金娘娘收收心,這程子就彆沒頭蒼蠅似的亂撞了。”
如約猶不死心,站住了腳問:“師父,您說萬歲爺還會來永壽宮嗎?”
章回想了想道:“這可說不準,金娘娘不是正禁足嗎,萬歲爺要是走動,落進彆人眼裡也不好看啊。”
她“哦”了聲,有些惆悵。忽然意識到自己過於外露了,忙笑道:“奴婢瞎操心了,請師父不要見怪。”
章回點點頭,“都是這麼過來的。姑娘還年輕,沒經過事兒。當差時候長了,就知道進退了。”
如約說是,向他行過禮,從養心門上退了出來。
經過遵義門時,那個叫汪軫的小太監照舊擠兌她,“姑娘莫不是要升發了,進去這麼長時候。”
如約不好發火,隻是衝他訕笑了下,快步走進了夾道裡。
一路往北,路上沒有人,空空蕩蕩地。心裡一再寬解自己,沒事兒,來日方長,哪有一口吃個餅子的……
可就是灰心,明明跟前隻有一個章回,她也沒法子出手。難道隻能等兩下裡獨處的時候嗎?可那是皇帝啊,幾時身邊能沒人伺候?
越想越無望,越想越悲戚,恨不得找個地方哭上一場。可這深宮之中,哪兒能供她灑眼淚?眼淚隻能往肚子裡流,使勁地咽下去,彆讓任何人看出來。
收拾好情緒,重新回到永壽宮,剛進宮門金娘娘就迎上來,急切地追問:“怎麼樣?萬歲爺說什麼沒有?”
怎麼向她交代呢,總不能把皇帝說的那番無情的話,照實和她複述一遍。
如約這上頭還是體人意兒的,委婉地對金娘娘道:“萬歲爺說了,明白娘娘的苦悶,讓娘娘稍安勿躁,暫且在宮裡靜養著,彆操心旁的。該是娘娘的東西,一樣少不了娘娘的,娘娘眼下著急,無濟於事,反倒傷了心神。”
金娘娘聽了,心頭略略寬懷,喟歎著:“萬歲爺到底沒有撂下我,我還有指望。”語畢又問她,“那萬歲爺說了嗎,什麼時候來瞧我?”
又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她倒是追問了,可惜皇帝沒有給答複。
斟酌再三,她又編了段話寬解金娘娘,“玉露的事兒剛出不多久,萬歲爺要是這時候來瞧娘娘,讓宮裡其他娘娘們看了,豈不認為萬歲爺偏袒娘娘,愈發要眼紅娘娘嗎。老話兒說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萬歲爺不忍把娘娘頂在風頭上。若是這時著力抬舉娘娘,那就不是真寵愛,是捧殺了。娘娘細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道理怎麼能不明白呢,金娘娘雖感念皇帝的體恤,但也頗不把後宮其他嬪妃放在眼裡。口中還在嘟囔著:“就讓她們眼紅嫉妒,又怎麼樣,我才不怕!”
在金娘娘看來,自己的父親是當朝的首輔,那些人縱是不服氣,也隻能老老實實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