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上天聽到了餘窈的祈禱聲,她抬眸間看到了大伯母臉上露出了笑容,很是慈愛。
就像前幾次她使人“偽裝”成鎮國公府的人,大伯母臉上的笑。
“你這孩子,都在伯母跟前長了三年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
大伯母此時看過來的眼神,餘窈隻在她看堂兄的時候見過,於是她慢慢鬆了一口氣,輕聲詢問大伯父和大伯母喚她前來是為了何事。
餘窈的大伯父是個麵目隨和的中年男子,相反她的大伯母看上去麵容更刻薄嚴厲一些。
但這個時候對著餘窈,兩個人難得的都十分和氣,溫聲讓餘窈坐下來後道明了喚她過來的用意。
“鎮國公府來信了,說是你已守孝三年,要預備接你去京城。”大伯父捋了捋頜下的胡須,眼中隱帶幾分熱切。
信他已經看過了,估摸著這樁婚事能成,畢竟是煊赫了百年的鎮國公府,已經說定的婚約豈會言而無信?
這個侄女是他親弟弟的獨女,他養了三年,就和他的親生女兒無異。她嫁給鎮國公世子,也就意味著自己府上結了一門權貴作姻親,日後蘇州城誰還敢對他不敬,哪怕是劉知府也得讓他三分!
說完他想到什麼朝著自己的夫人使了個眼色。
餘窈的大伯母汪氏當即會意,笑吟吟地開口,“不僅如此,信上還說鎮國公世子會親到蘇州,接你到京城去。”
“窈娘,你的嫁妝可真的是要備起來了啊。”
鎮國公世子會到蘇州城接她?
餘窈睜大眼睛,心中突然湧出一縷熱意,喃喃地問道,“什麼時候?”
她以為在自己的父母去世後,這樁婚事就不會再繼續了呢,可沒想到她的未婚夫不但沒有說要廢棄婚約還要接她去京城。
一點一點的歡喜開始出現在她的眼中,盈盈漾著細碎的光芒。
在大伯父家裡寄人籬下的三年,她雖然衣食無憂可令她窒息的壓抑感一直如影隨形,沒有一刻消失過。
從她搬到府裡的第一天,那種將她當作貨物待價而沽的眼神就像烙印一般刻在她的腦海中,提醒她小心再小心一些。
餘家不缺錢,大伯父的家底也比她的父親多了幾倍有餘,但她還是謹慎地將父母留下的家財一分為二,一份當著族老們的麵奉給了大伯父。
另一份就充作她的嫁妝,更在她及笄後的一年裡被她慢慢地折算成了銀票。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和鎮國公世子的婚約作罷,而大伯父又不顧她的意願隨便將她許人的話她就拚命逃出去,跑到京城。
京城有她的外祖父在,她倒還有一個依靠。
雖然此舉頗為冒險,但有那一半的家財在,等到事後大伯父和族裡也無話可說。
可她設想好的一切是在鎮國公府廢棄了婚約的前提下,若婚事能夠繼續,她當然不必再夜夜擔驚受怕。
隻要離開蘇州城,隻要她的婚事和後半生不被大伯父和大伯母這樣眼中隻看得到利益的人掌控,對她而言一切都會變好的。
“下個月,時間不多了,也就剩下十幾日的功夫。窈娘,你先回去好好準備吧,那日定不能讓世子空等。”汪氏目光落在小姑娘那張欺霜賽雪的小臉上,笑容略淡,可惜了,其實她更想把人嫁給劉知府。
能為餘家帶來利益,也能更好地掌控,最重要的是還可以平複前些年她因林氏生出的幾分不虞。
同樣是嫁到餘家,她嫁的是嫡長子,膝下又有兒有女,不像林氏矯情又無用隻為餘家生了一個女兒,可林氏卻能在三叔的麵前笑的那般美……
“窈娘聽大伯母的話。”餘窈乖巧起身,慢吞吞地走了兩步才像是想到重要的事情,眨巴著黑瞳,“對了,大伯母,書信可以給窈娘嗎?我想收著,日後也好給世子看。”
她的嗓音柔和細軟,還帶著一分的小心翼翼,令人生不出厭惡之心。
餘老爺覺得這不是件大事,隨口就應下了,更何況侄女懂事以鎮國公世子為重,他也很滿意。
汪氏略有不悅,可也沒有反駁的道理,隻得又輕慢地說一句,“鎮國公世子與你的身份天差地彆,你有心討好不假,但也不要忘了女兒家的矜持,給餘家丟臉。”
餘窈小臉緊繃,低聲回了聲是。
她心思聰慧,能感覺到大伯母對她的不喜,若非有這樁婚事在前麵替她擋著,她能想到大伯母會怎麼對待她。
可能就像是隨手處置一個物件一樣,無聲無息地決定了她的後半生。
這樣的事情三年中她在大伯父的府裡見過不止一次兩次了,大伯父和大伯母本質上是一樣的人。
餘窈拿著書信從正院離開,剛轉過一道走廊就與小她兩個月的堂妹餘蓉撞到,她微微頷首打了一個招呼。
餘蓉個子比她高一些,穿一件桃紅色的綾裙,十分的活潑明媚。她是汪氏的親生女兒,雖然比不了自己的兄長受重視,但因為是嫡幼、女,還算受寵。
看到餘窈,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嫉恨,鎮國公府來信的事她也聽說了。
嫁給鎮國公世子,日後就是高貴的世子夫人,這麼好的一樁婚事她恨不得從餘窈那裡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