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未婚夫要到蘇州城接她的消息,餘窈就開始掰著手指頭算日子,期待著他的到來。
一直到六月初八,距離信上的時間差了兩日的時候,正院的林媽媽再一次敲響了她的房門。
林媽媽的態度熱情又諂媚,餘窈便猜想自己的未婚夫將要到了,第一次腳步急促地來到了大伯父和大伯母的麵前。
“載著鎮國公世子的官船已經到了蘇州碼頭,窈娘,你和伯父一起去迎接。”餘窈的大伯父派人盯著碼頭,方才接到傳信,立刻使人叫來了餘窈。
他明白和鎮國公世子有婚約的人終究是餘窈,迎接世子必須要餘窈露麵才行。
餘家雖是蘇州城有名的大富商,百年來靠著經營香料、販賣海貨等積攢了不薄的家底,但由於士農工商的階級區分,餘老爺頂了天接觸到的官僚也就是蘇州知府那一層級。鎮國公世子這等超品的勳貴於他而言太過遙遠,他壓根不敢輕舉妄動,隻有帶上了侄女才放心。
當年能定下這樁婚約,也全是因為餘窈母親那邊的關係,和餘家無甚關聯,餘老爺從未見過鎮國公世子的麵,也需要餘窈在旁幫他辨認。
對此,餘窈當然求之不得,一口應下,“大伯父請放心,到了碼頭,侄女願在前,先與世子說話。”
她的眼中滿是真誠,臉頰染上一層薄薄的紅色,符合女兒家即將見到未婚夫的羞怯。
餘窈大伯父滿意她的乖巧聽話,當即讓人去準備馬車。
餘窈大伯母汪氏看到小姑娘暗含開心的模樣,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她微微撇了一下嘴角,斥責身邊的下人同時也是提醒餘老爺,“我讓你們去書院給大郎報信,怎地大郎到此時還未歸來。”
餘窈的大伯父膝下有三子,兩位堂兄都是汪氏的親子,剩下一個小堂弟是府中姨娘生下的。
大堂兄餘昌孝在白鷺書院讀書,已經考中了秀才,和書院的山長之女定下了婚約,等到得了舉人的功名後就會成婚。
二堂兄餘昌悌不擅長讀書,喜歡做生意,跟著餘氏的族人們出了海,眼下並不在蘇州城。
汪氏全心全意為她的親兒子打算,一得到口信兒就讓人去白鷺書院了,為的當然是即將到來的鎮國公世子。
“白鷺書院離家裡還有段距離,來不及了,怎能讓世子在碼頭等著。回頭再讓昌孝拜見世子吧。”餘窈大伯父急著去見人,哪裡還顧得上在書院讀書的親兒子。
他急匆匆地坐上一輛馬車,餘窈緊跟其後,上了另外一輛。
許久未出過門,綠枝擔心她身體不適,遞過去一塊小巧精致的香餅。
這香餅是用香料、茶葉和薄荷以及花液加上餘家特有的工藝製成的,餘窈含在嘴裡慢慢地嚼著,口齒清香。
“真好聞。”綠枝嗅著馬車裡的氣息,隻覺得通體舒泰。她說的不止是這香餅,還有自家小娘子身上從小就有的一股淡淡的藥香味。
已故的夫人是太醫之女,頗擅養生之道,每日都喜歡服些藥草,尤其在懷著小娘子之時,還用了不少古方。是以,小娘子生下來後身上就帶著一股悠長的藥香,綠枝很喜歡聞這股味道。
“綠枝,再拿給我一塊香餅。”餘窈聽她這麼說,不好意思地伸出了一隻嫩白的手,晃了晃,“還有,我們前些日子製好的花露。”
她想給未婚夫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
到達蘇州城碼頭的時候,少女已經重新整理好了衣裙,臉頰透著潤潤的粉,唇瓣也更顯嬌豔欲滴。
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大伯母的麵前不能顯露出來,但到了此時,緊張兮兮地琢磨了一遍又一遍,唯恐出現一點點的不好。
餘窈的大伯父倒沒有注意到這些女兒家的小心思,當然他就是注意到了也不會放到心上。
守在碼頭的仆人遠遠地看到餘家的馬車就跑了過來,麵帶驚慌。
“老爺,您說的官船已經到了,但有一隊人守著,小的等都不敢靠近。”仆人想到那些凶神惡煞的人,手腳竟有些哆嗦。
聞言,餘老爺皺了皺眉頭,開口嗬斥仆人,“鎮國公府是何等門第,世子身邊有護衛再正常不過,幸而你們沒有上前冒犯,否則豈不是將人得罪了?!”
這般說著,餘老爺卻也沒有自己上前的意思。
見此,餘窈抿了抿唇,主動站了出來,細聲細語地道,“大伯父,讓我過去吧。”
餘老爺看那黑漆大船距離他們在的位置不算太遠,含笑點了點頭,“伯父在此處等著你。”
餘窈早就料到這一點,邁了步子朝大船走去,身後跟著婢女綠枝。
每走一步,她的一顆心都砰砰砰地不停跳動,仿佛要越出胸膛來。
但所有的緊張在她仰頭看到緩步從船上走下來的男子時,如陽光下的雨露,慢慢地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