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附近營帳都掌了燈。
燈影搖晃,雨絲在光亮處拉出銀色細線。喻玉兒靠著常嬤嬤的肩膀,扭頭看了眼人影晃動的營帳。想了想,抬手招來一個將士。問將士要了一些藥材和小刀、針具。
那將士雖不知喻玉兒要這些有何用處,隻能將能達成條件的東西都取來。
軍營都是男人,武器不會少,喻玉兒要這些針具還有些難。東西送過來費了些時辰。
營帳內,喻玉兒安靜地跪坐在香案後頭。
沙沙的雨聲,喻玉兒白玉般的手指摩挲著刀具的刀刃,正聚精會神的把玩。這小刀不過巴掌大小,一指來寬。不知是何人打造,鍛造很是有些鋒利。
喻玉兒握著刀柄的細白手腕在燈下晃了晃,寒光刺瞎人眼。不知在想些什麼,她眼眉低垂,一雙烏眸在燈下閃著碎碎的細芒。
“主子要這些物件作甚?這刀看著太鋒利了,你仔細著彆傷了手。”常嬤嬤擦了擦肩頭的雨水,轉頭取了銅拔子撥了撥香案上的燈芯,好叫燈亮些。
喻玉兒曲起食指,敲了敲刀刃,聽見清晰的鐵器鋥聲。
“我要的藥煎好了麽?”
“青竹正在煎。”
“嗯。”喻玉兒又去試了試鉤針,覺得不夠鋒利,眉頭皺起來,“嬤嬤,將烈酒拿過來。”
常嬤嬤雖說覺得喻玉兒自打成婚那日起就變得有些行跡奇怪,但轉念一想,自家姑娘打小性子就跟旁人不同。麵上裝的乖巧,私下裡行事素來比一般女子張狂大膽許多。
於是便哎地應了一聲,將東西都給搬了過來。
喻玉兒指使人將針具磨得鋒利些,又將這些東西全泡進烈酒中才停了手。
弄好這些,她眼皮有些困頓地眨了眨,覺得有些乏了,身體往引枕上一歪,懶散地蜷了下去靠著。
“嬤嬤,沏盞濃茶來。”
平素自家姑娘何曾這般舟車勞頓過?常嬤嬤見喻玉兒困倦的模樣,立馬就心疼了。
剛想說快入夜了,喝濃茶傷身,但一想姑娘冒著大雨在馬車裡顛簸了一個多時辰趕過來,男主子就露了個麵,人話都沒說幾句呢。總不能就這麼不了了之,於是又將話咽下了。
喻玉兒喝上了濃茶,薑成的營帳也已經急得人仰馬翻。
烈酒能降一時高熱,卻也不能解決根子上的問題。這帶鉤箭若是不取出來,高熱隻會反反複複。薑校尉麵上已然泛起了灰白,呼吸也漸漸孱弱。
軍醫們商議過後,隻能強取。但誰來下手這個問題,幾個人都不敢拍胸脯保證。
正猶豫不決,營帳外頭突然來人。
周長卿正心如火焚,聽說外頭喻玉兒又來了。臉上瞬間敷了一層冰。
正要嗬斥,就聽見外頭爭執強闖的聲音。
兩個小丫頭張牙舞爪地推搡著守營帳的將士為身後的少女開路。那紅衣少女慢吞吞地眨動著眼睛,身後跟著個滿臉忐忑的嬤嬤,就這麼不緊不慢地走進來。
銳利如刀的刺過來,周長卿麵無表情地鎖定了人群中的喻玉兒。那張玉人麵仿佛震怒的神祗,強烈的壓迫感撲麵而來。也是這時候,才知他十四歲上戰場屍山屍海中曆練的戰功並非吹噓。
那股攝人的威懾力,嚇得常嬤嬤等幾個嚇人瞬間麵無血色。
被人簇擁在中央的喻玉兒眼皮子撩了他一眼,便徑自推開身前人往內帳走去。
內帳中聚集了一幫軍醫。正在商議要從何處開始下刀。喻玉兒走上前便擠開了幾人,也不管突然被擠開的老軍醫茫然震怒,她快速地檢查了一番傷者。
而後一隻手捏住傷者的下巴,嗓音冷冽:“嬤嬤,藥端來。”
沒有麻藥,這是喻玉兒根據上輩子藥罐子泡出來的中藥知識,配出的麻沸散。
常嬤嬤忙不迭小跑跟上,遞上湯藥。
“來個人,卸了他的下巴,灌進去。”
喻玉兒嗓音極冷,卻有條不紊,“青竹,去烈酒消毒。來兩個人將傷者搬到明亮處,側臥位。四個人掌燈。其他無關人,全部退出去!”
不知是被她突然的動作恫嚇住,營帳內鴉雀無聲。
幾個軍醫立即意識到,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少女是來主刀的。雖不明發生了何事,但多年行醫經驗立即明白她指令的正確性,立即效率很高的執行起來。
營帳中燈火不夠,隻能找出三盞燈。
喻玉兒看著已經被側臥放在外廳軟榻上傷者的傷口,燈火搖晃下又重影。她的眉頭皺起:“燈光不夠,多點幾盞燈。”
其他人木木的,不知如何反應。這時周長卿也反應過來:“將我營帳的燈都取來。”
“是!”將士立即去取。
屋中的人散開,燈光照著臨時搭建出來的手術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