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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小心地蜷著,枯坐了會兒,元貞的心情逐漸平複,反而被害怕與擔憂所取代。
看那水——
此處無燈火照明,僅憑月光照亮,平時看著清澈的水麵,此時幽深幽深的,時不時隨著夜風蕩起一陣陣波紋,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頭鑽出來。
換個地方再看——往日讓人留戀的景色,此刻都成了黑影幢幢,似乎頃刻就要鑽出什麼妖魔鬼怪來。
隻能往夜市方向看,卻隻能隱隱看見火光漫天的嘈雜與喧囂,根本看不見場麵如何,反而更添幾分煩躁與焦慮,擔心人群失控死傷太多,以及綰鳶蔣慧她們。
“帝姬!”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黑暗中奔來了幾個人。
是希筠和綰鳶,並幾個禁軍。
禁軍將二人放置在此,根本來不及與元貞見禮,就匆匆離開了,隻留下兩人在此看侯三人。
“楊將軍正帶人疏散人群。”綰鳶說。
她沒比元貞好到哪兒去,也是發髻散亂,麵帶驚慌之色,看到元貞後才鬆了口氣。希筠更是都急哭了,見著元貞人了才止住哭聲。
“可見著蔣靜蔣慧蔣培他們了?”
元貞倒不擔心蔣尚等人,都是大男人,又有武藝在身,再傷也傷不到哪兒,就怕蔣靜蔣慧在人群裡被人推倒踩踏。
還有蔣培,雖是男兒,卻到底年幼。
“兩位小娘子和小郎君都無事,發生推搡時,都被各自身邊的侍衛護住了。倒是小郎君,之前差點沒被倒下的柱子砸到,幸虧楊將軍趕來的及時,救下了他。”綰鳶道。
元貞心裡一鬆,又問:“可知曉那邊到底怎麼回事,我方才好像聽見有人喊說什麼樓塌了。”
“是那翠煙閣搭的燈架塌了,上麵點了許多燈,塌下來後燈把彩樓點著了,又把附近的彩棚都燒了,幸虧楊將軍反應快,我來時他正帶著值守的侍衛疏散人群和滅火……”
怪不得她嗅著風裡一股子焦糊味。
“傷的人可多?”
綰鳶搖了搖頭,這個她就不知道了。
元貞打算從涼亭上下來,這時才發現有些尷尬了。
無他,這涼亭高聳,頂又是盔頂式,又高又沒有地方借力。
兩個禁軍試了下,徒手根本爬不上來,她自己也下不去,這一時半會兒手邊也沒有工具借用,那邊正亂著,想找個梯子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那蠻人是怎麼把她放在這裡的。
“算了,我就先坐在這。”元貞道。
綰鳶揚著脖子擔憂問:“帝姬可冷?”
其實元貞有些冷的,可當著禁軍的麵也不好明說,隻能搖頭說不冷。
可就這麼坐著也不是事。
希筠道:“我去尋人找個梯子。”
禁軍攔住她,苦笑道:“內人你就彆添亂了,若非帝姬在此,我等也不會在此候著,人手實在不夠。”
東岸雖有禁軍巡邏,但頂多也就十來人不到,即使從彆處調人過來,也需要時間,可現下的場麵卻不等人。
元貞也知這道理,道:“行了,彆添亂了。”又對兩個禁軍說:“你們彆在這守著了,去幫忙吧。”
禁軍猶豫。
元貞又道:“我坐這麼高,你們都無法把我弄下來,誰來又能傷得了我?”
倒是這麼個理。
“那還請帝姬安坐在此,我等去幫忙了。”
兩個禁軍也不再猶豫,很快便走了。
接下來的時間,全靠綰鳶希筠兩人不斷和元貞說話,才能熬過。
眼見都過去大半個時辰了,還是無人前來。
綰鳶看了看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帝姬,說:“我去看看,找人拿個梯子來。”總要讓帝姬先下來再說。
過了一會兒,綰鳶回來了,隨同而來的還有蔣尚。
蔣尚搭好梯子,親自上去攙元貞下來。
“都指揮使說已經將貞妹妹安置好了,我倒沒想到……”蔣尚滿臉苦笑。
是的,那蠻人就是這麼安置她的。
元貞一肚子氣,礙於體麵,也不好當著人麵發作。
“蔣慧她們呢?”
“我已經讓人把他們送回去了,我以為都指揮使已經命人將貞妹妹你送回去了,萬萬沒想到竟把你漏下在此枯坐……”
蔣尚一臉愧疚。
他扶元貞時,能明顯感覺到她的手很涼,顯然受了凍。
“都怨我疏忽了!”
自責完,他反而替楊變解釋,“場麵實在太亂,都指揮使一直忙著,剛開始人手不夠,都是指揮使親自帶著人疏散人群,又帶著人滅火,至今還未閒下……”
其實他也一樣,一直帶著人疏散人群又安撫受傷百姓,好不容易閒下這時綰鳶找了來,這才知道元貞竟被丟在了涼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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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楊變也正往這裡走,身邊跟著權簡。
權簡說:“瞧瞧你辦的什麼事,把人家金尊玉貴的帝姬就這麼扔在那亭子上吹冷風。”
“當時情況緊急,我手邊無人又要離開,怕她出事,就尋思把她放在高處,就算碰見什麼壞人,一時半會也做不了什麼。”
楊變也知道自己辦得這事不地道,可他並非故意,實在是忘了,直到綰鳶找過來說要梯子,他才想起人被他丟在涼亭上了。
而且——他怎知道宮人給她送去了,還過去了幾個禁軍,這麼多人都沒辦法把人弄下來,她還又讓禁軍轉頭回來幫忙,自己坐那吹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