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好好跟人賠個禮,今天這事我看不單純,多少年了,金明池也沒出過這般亂子,怎麼你一來就生了這等事,我恐怕這會兒已經驚動大內了……”
說到這,權簡突然打住了聲,卻是見前頭來人了。
正是元貞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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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稟來時,宣仁帝正在清心殿。
陳貴儀以袖掩麵,聲淚俱下地說著自己未教好淑惠帝姬。
宣仁帝滿臉不豫之色,顧忌著一旁眨巴著大眼的小皇子,到底沒說什麼。
之後,陳貴儀小意兒陪好,又抱著小皇子逗趣給宣仁帝看,漸漸宣仁帝也一掃不悅,露出幾分笑顏。
見此,陳貴儀更是小意兒,想留下官家在清心殿過夜,如此一來明日看還有誰敢看她笑話。
就在這時,劉儉進來了。
他步履可見急促,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片刻後,已經下匙的宮門開了一角,數名官員步履匆匆踩著夜色進了大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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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池畔。
見楊變徑自站著也不吱聲,權簡陪笑說:“帝姬勿怪,實在是人手不足,方才來的路上我正說他,怎麼辦事如此不細心,竟疏忽至此。”
元貞冷眼旁觀,尋思定是有什麼事,不然以楊變此人目無餘子的秉性,大概也不會主動過來賠禮。
可當著人麵,她也不至於駁了對方臉麵,遂假笑說:“怎會怪?畢竟楊將軍可於我有救命之恩。”
行吧,這一看就是得罪上了。
權簡也不好多言,隻道馬車已經備好,這便送帝姬先回去。
一行人往外走去,來到臨江的街麵上,此地雖距出事的地方有些距離,但依舊可見混亂後的殘餘。
彩棚帳幕塌的塌倒的倒,落在地上的彩燈、棚布,灑了滿地的各種吃食、衣物、字畫等等,到處都是水,還有的地方冒著煙。幾輛水龍車停在一旁,有幾隊禁軍兵卒正四處翻檢,查看是否還有未滅的火。
又有一處人影幢幢,似乎安置著受傷的百姓,因為離得太遠,也看不分明,隻隱隱聽見有抽泣聲痛呼聲。
往前又走了一段,終於來到一處僻靜乾淨的地方。
此時這裡已經停了一輛馬車。
自是不能與元貞所坐的香車相比,卻是一應用物齊備,不光有熱水,還有一件厚實的披風,以及一雙女子的繡鞋。
看得出披風和繡鞋都是新的,也不知一時半會他們從哪兒尋來的。
上了車後,元貞在綰鳶的服侍下飲下一杯熱水,又將披風披在身上,這才感覺身上暖和了一些。
“怎麼還不走?”見車一直不動,希筠好奇道。
元貞搖頭,製止她探頭出去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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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下,不遠處。
權簡送走來報信的仆人,轉身回來跟楊變說:“你親自去送。剛收到信,爹已經進宮了,另外呂相公、陳相公、王相公、劉中書等,幾位相公都去了。宋太師因年紀太大又病著,不便出行,讓長子宋副使去了,另還有幾位禦史諫議大夫,以及步軍司的褚副都指揮使。”
楊變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好啊,這是都到齊了,都等著向我這個負責開池期間戍衛的倒黴蛋問責?”
“所以這趟你一定要親自去送。”
權簡邊說邊往馬車那看了一眼,“這位若能幫你說上一兩句,今晚這事不算什麼,若是不能,怕是——”
剩下的話權簡沒說,楊變也明白其意。
“此事本就是無妄之災,如今事情原委還沒有查清,他們就這麼急著找我追責?”
權簡能說自打他們入京後,那些文官就等著挑他們的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自然不會放過?
這個道理楊變未嘗不懂,不過是氣怒之下說辭。
權簡招手讓人牽了馬來,又說:“這位帝姬並非不明事理,不然也不會在寒風中枯坐近一個時辰,才使了人去說。本就是你不對,你陪個不是,又有之前的救命之恩在,她不會與你為難的。”
楊變明白他的意思,想到漏夜入宮的義父,到底翻身上了馬。
“是時你隨機應變……”
楊變懶得聽他羅裡吧嗦,一夾馬腹走了。
這時馬車也動了,元貞順著車窗望出去,正好見著楊變騎著馬從窗前經過。
她先是一愣,旋即揚起纖細的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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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是沒有宵禁的。
進了順天門,門裡和門外儼然兩個世界。
門外,混亂方歇,到處淩亂不堪,氣氛緊張。
門裡,各處夜市酒樓勾欄瓦舍依舊燈火璀璨,隱隱能聽見絲竹樂聲,街上可見行人流連。
馬蹄聲清脆,回蕩在靜謐的禦街之上。
元貞見馬車走得如此之慢,早就明悟在心,見那人又一次騎著馬經過車窗前,她撩起車簾子,對外麵道:“有話就說,不用轉來轉去。”
楊變長這麼大,何曾碰見過這種場麵?
他桀驁慣了,與人低頭的回數便很少,莫說與個女子低頭。
賠不是?怎麼賠?
他不會。
可想著權簡循循善誘,想著大晚上拖著病軀還要進宮的義父,他又很糾結。
見他不言,元貞倒說上了。
“方才說我是個麻煩時,怎麼沒想到有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