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學期分文理班那天,是蔣莞第一次見到賀聞朝。
很俗氣的開始,但高中生有交集的開端大抵都是如此。
那天她心情並不好,高一時玩得很好的朋友陳以白和沈慎都選了文科,就她一個人選了理科重新分班,頓時有種形單影隻的感覺。
蔣莞拒絕了新班級男同學想要幫她搬桌椅的討好,自己一個人不緊不慢的忙活著。
並非她高傲,而是那幾個男生眼睛一直瞥向她短了一截的校服裙子。
之前裙邊有點破了,蔣莞不拘小節,索性改短了一些到膝蓋上方,兩條細細長長的白腿十分惹人注目。
班主任為此還批評過她,但她從來就不在意這些。
蔣莞把自己的桌椅搬到了最後一排。
她學習成績很一般,也從來不是那種聽話的孩子,勉強自己讀書隻是想敷衍著學到一個能考上大學的分數,混到一個文憑就滿足了。
那時候的小姑娘從來就沒想到過要離開長安街,離開這個她從小生活到大確實彆人眼裡的‘破街區’的地方。
班級裡的學生陸陸續續到齊,賀聞朝是在最後一個進來的。
他穿著藍白色的校服,冷白皮的膚色卻仿佛比白色領口還要乾淨,頭發眉眼都是墨黑的,有種清俊的‘唇紅齒白’。
是那種帥的特彆直白,能一眼抓住他人眼球讓其移不開眼的模樣。
班級裡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就連蔣莞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直到賀聞朝也坐在了最後一排,距離她隔著兩個人的那個位置,她才收回了視線。
少年全程沒理過任何人,脊背很直,卻是垂著眼睛坐在椅子上的。
很帥,很拽,這是蔣莞對他的第一印象。
兩個人並沒有什麼交集,開學了一個多月都沒說過話。
準確來說,是賀聞朝並不和班級裡的任何人說話,交朋友,他上課就聽課,下課了就出去,放學第一時間離開。
乾乾淨淨十分利落,相較彆人就仿佛活在真空層裡,和任何人都隔著一層。
有人看他不順眼,早就議論紛紛,說賀聞朝這人奇怪,在原來的班級裡就挺有名的,獨來獨往是出了名的孤僻。
他明明是學鋼琴的,卻不是用音樂特長生的身份進的重點高中,而是在學習上也是顯而易見的天才,成績傲人。
最奇怪的就是京北好高中這麼多,但賀聞朝這個哪兒哪兒都透著‘高貴’的學生卻選擇了其中最差的幾所之一。
長安街南的一中,實在算不上重點高中裡的佼佼者。
圍繞在賀聞朝身上的謎團很多,但因為他的拒人於千裡之外,從來也沒人敢去問過什麼。
蔣莞對這些並不好奇,少年階段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心事,她自己心煩意亂的事情都一大堆,有哪兒來的精力去好奇彆人呢。
自從分班以後,她就被班級裡那個叫蘇兮的女校霸纏上了。
對方似乎看她很不順眼,處處找她的茬,蔣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了她。
晚自習結束,蔣莞去學校旁邊的小吃一條街吃夜宵。
她口味重,喜歡吃辣的,一碗酸辣麵上飄著的辣油紅彤彤的,看著就刺眼。
連常常接待她的老板都笑著說:“小五,你可小心點你的胃啊。”
“邱叔,您放心吧。”蔣莞笑著拍了拍自己肚皮的位置:“這兒結實著呢。”
隻是還沒吃幾口,就有不速之客前來煩人。
“蔣莞,你什麼意思啊?”蘇兮沒穿校服,一身誇張的朋克衣服五顏六色的,厚厚的頭發編了辮子,細眉一挑十分囂張:“我不是讓你晚自習結束後在東門等我麼,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眼前這姑娘不良少女的程度,就連蔣莞看了也要自歎不如,可她一點也不怕。
“我為什麼要等你?”她聳了聳肩:“我又不是沒事兒閒的。”
蘇兮大怒:“你說什麼啊!”
她手拍在桌子上,小店裡搖搖晃晃的木板桌子不穩當,滿溢的湯汁立刻迸濺出來,撒了蔣莞卡其色的短袖半身子。
始作俑者可能也沒想到自己一拍桌子就這樣了,也愣了一下。
蔣莞氣得半死,直接站起來給了她一巴掌。
“你,你敢打我?”蘇兮捂著自己通紅的臉頰,不敢置信的說出那句經典台詞:“從小到大沒人敢打我!”
“那我就做第一個好了。”蔣莞背著包離開,冷嗤一句:“神經病。”
“你給我等著!”蘇兮氣的跳腳,誇張的威脅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蔣莞翻了個白眼,壓根懶得理會這種幼稚的言論。
她騎著自己那輛停在門口的鳳凰牌自行車,動作迅速敏捷的抄小道騎車,目標直奔東街的‘瓶蓋網吧’。
前台守著的網吧見到她,笑著說:“小五來啦,來找為哥?”
口氣熟稔,一看就是很和她很熟。
“不然呢。”蔣莞調皮的聳了下肩。
“他在地下打牌呢,還沒到上班時間。”網管把桌子上的一盒飯遞給她:“這個是晚餐,幫忙給他。”
“好嘞。”她利索的接過來,腳下‘蹬蹬’的就朝著這家規模頗大的網吧地下跑,興衝衝的像個小火球。
網吧地下有幾張麻將桌,算不上賭場,就是讓員工休息的時候打打牌解解悶兒用的,老板也就收個台費,很大方。
謝為在這家網吧看場子,包吃住的活計,不到晚間上班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這兒打麻將,一手牌技練得出神入化,堪稱東方不敗的初級模板。
蔣莞輕車熟路的找過來,貓在他身邊位置上的小凳子坐下。
對麵的熟人瞧見,了然的笑了聲:“小五又來幫著為哥數錢了?”
麻將是四個人的遊戲,但蔣莞經常賴在謝為旁邊看著他玩兒,幫他數錢,當個不安分的‘第五人’,長此以往,在網吧這兒就得來一個‘小五’的外號。
後來,這個外號就叫開了。
“是啊。”蔣莞彎起眼睛笑笑,沒多說。
謝為不大樂意讓她和這群無所事事混日子的人多聊天,她聽話,基本來找他也就是安靜的陪著,很少說什麼。
但安靜這個詞彙,和蔣莞本身就不太搭調。
謝為把唇間咬的煙扔了踩滅,看她一眼:“放學了就回家,總來我這兒報道乾什麼。”
“不願意回家嘛……”蔣莞委委屈屈的嘟囔。
男生視線回到眼前的牌,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顆紅中:“最後一圈吧,快到點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