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帥望硬生生讓扁希凡給氣笑了。
老扁頭一次如此強硬地抗令不遵:“我憑什麼還他?又不是他的血,你師爺又沒來向我要,就算向我要,那是他女兒扔了不要的!你扔了,我撿到就是我的!”
唐老爺子親自一番勸說,把各種風險說一遍。
扁希凡道:“既然是離體不安全,我就找個人來,喂他喝了好了。”
韋帥望氣得:“你特麼敢!你敢隨便給人喂蠱蟲,我就宰了你!”
扁希凡道:“你兒子你都喂了!”
帥望無語了:“來人!給我搜!”韓宇韓琦即時動手執行
扁希凡氣急敗壞:“啊啊!住手!那個不能碰!彆動,這個是有毒的!所有的罐子都不能動!住手住手!我給你拿!”自己小心翼翼戴上手套從溫水缸中捧出個小瓶。
韋帥望接過:“你早點交出來不就得了!”
交給老唐:“你看看,對不對。”
老唐打開,大吃一驚:“這,這,怎麼會這麼多?”
扁希凡淡淡地:“不管血裡有啥,肯定能用血養,所以,我就多放點人血養著。”
老唐氣結:“還有嗎?不是三瓶嗎?”
扁希凡梗著脖子不理。
韋帥望怒吼一聲:“你給我拿出來!”
扁希凡看韋帥望那一眼,真是無比的失望與傷心,就象小朋友被父母勒令交出最愛的玩具一樣。
韋帥望無奈又好笑,又有點可憐他,好容易弄到好玩的,沒玩上就被搶了。
扁希凡從缸中又取出一瓶,一臉憤憤,然後猛一仰頭,喝了。
韋帥望一把按住他,晚了,他已經咽了。帥望怒吼:“你好大的膽子!我,我……”算了,韋帥望想,我說什麼?我殺了他?他咬我一口我都不能殺他,何況他不過喝口血。
帥望無奈地回頭向老唐道:“這兒,還有一瓶,你們自己拿吧。這個,這個神經病喝了一瓶,我就沒辦法了。”
唐振威看著扁希凡,目光複雜。
這血落彆人手裡,跟落扁希凡手裡完全不是一回事。你要想三天兩頭從冷秋身上取碗血來研究,冷秋能砍死你。但扁希凡自己,肯定是把自己當血庫用。
韋帥望立刻把扁希凡拉到自己身後:“唐長老,血他喝了,有沒有用不一定呢,就算有用,我命令他不得研究也就是了,況且,我覺得他也研究不出什麼來,能研究你們自己不研究嗎?”
唐振威隻是默默看著扁希凡,忽然給阿離個眼色。
阿離立刻撲過去,韋帥望當即一腳踢出,帥望還覺得人家小姑娘,不好把人直接踢死,結果阿離人是飛了,一口血水,直噴到韋帥望臉上。韋帥望當即閉上眼睛,劍出鞘,一劍砍斷正在掏東西的唐一和的手,兩枚鋼針釘住唐三多和阿離。韓琦已經把劍壓在唐振威脖子上。
帥望閉著眼睛:“老扁,過來處理一下。”
先是藥水擦拭,然後反複衝眼睛,衝鼻子,漱口。
然後全身衝洗。
這一套流程下來,唐一和已經失血昏迷,唐振威癱倒在地,不住顫抖。
帥望回手扁希凡一記耳光,怒目。
扁希凡這回一聲沒吭。他抗令,教主大人居然舍身相救,到現在還不知自己的治療有效沒有,如果沒有,教主就是……
唐振威顫聲:“能否給唐一和止血,咱們好商量。”
帥望冷笑:“夠了!你家女孩兒弄死幾十人,我竟讓你們帶回去就算了,所以,你是覺得怎麼對我都好商量?你們今天必須眼看著家人血儘人亡,才知道什麼叫人命關天!”
唐振威輕聲:“你們要研究蠱王之血,就是要毀了唐家,我們全死在這兒也得阻止你。”
帥望輕聲:“你們死不了,老扁,給唐一和止血。隨便你用來試驗什麼。把唐三多的血給這位姑娘喂一點,看看效果。唐爺爺就留在這兒做客人吧。”
扁希凡頓時眉開眼笑,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韋帥望的眼睛忽然一痛,然後他感覺針刺一樣的痛,一下又一下,好像有什麼在向裡鑽。
當即劍尖一挑,從眼角挖出一塊帶血的肉,頓時鮮血如血淚般流淌。唐振威道:“蠱蟲入腦,蠱王之血也救不了你。”
帥望笑了,回過身來,微笑的麵孔,一行血淚,讓那溫和的笑容現出羅刹般的殺機。帥望叫:“韓宇,記下我的命令。敵人有的武器,我們也得有。立刻就派人包圍唐家寨,出來一個放倒一個,有蠱的就當樣本研究,沒蠱的就用來做實驗。然後放火燒毀唐家寨。如果我死了,我小兒子繼承教主之位,召黑狼回來與韓宇一起做副教主,繼續執行我的命令。”
然後慢慢走到阿離麵前,抽劍,劍尖抵在她眼睛上,緩緩用力,鮮血湧出,阿離淒厲尖叫。韋帥望輕聲:“你繼續施蠱,我先挖出你雙眼,看誰先扛不住。”
唐振威狂叫:“住手!住手!我願意先表達善意!阿離,叫出他體內蠱蟲。”
阿離慘叫:“沒有了,沒有了!隻有那一個!”
帥望笑:“我得相信你嗎?”
阿離哭叫:“我隻是來看不易弟弟,我隻是以為你們欺負不易弟弟。剛才下手,是祖爺爺讓我殺扁希凡。”
帥望愣一下,半晌,慢慢收回劍,想起冷不易的小蠢臉,和小兒子那可愛的大頭,殺意忽然消減,是,要留給小兒子這麼艱巨的任務嗎?冷不易要殺回唐家去嗎?
帥望沉默地回頭,半邊血紅的眼睛,半邊微笑麵孔:“唐爺爺,我建議你,能不動手就彆動手。我不一定每次都能停住。你看,我很努力地想做個好人,努力得有點過頭,讓你覺得動我一下沒關係的。其實不是。”
帥望微笑:“我們修改一下我們的協議,凡是跑到我們這邊來放蠱的,都得給我留下做實驗品,隻要我知道了,你們就得交出來,不然,我就滅了你唐家。老子不怕死,也有上萬死士,滅了你們,為人間除一大害,值得。”
唐振威顫聲:“我知道了。”
帥望道:“我剛才錯了,無名氏也是人,不是我兒子沒事,我沒事,就可以隨便放過害人的人。這小姑娘,得把京城的蠱給我全收了。我不管你們想什麼辦法,都得給我收了。不然,我想老扁應該有辦法處理你們。蠱蟲召回,阿離永久關押在魔教,放心,我們會給她準備個水牢。”
唐振威輕聲:“你就算把我們三個全活剮了也可以,但是蠱王不能隨便動,否則蠱王會反噬小草,所有蠱蟲都會失控。”
帥望叫過扁希凡:“你聽到了嗎?小草是我朋友,如果她死了……你就彆想研究任何東西了。”
扁希凡跪下:“屬下莽撞,差點害死教主,教主不管吩咐什麼,我不敢違背。”
帥望歎氣:“我不願意殺人,所以,誰也不聽我命令。一定是我性格有問題。”
扁希凡愣一下:“人人的性格都有問題,沒有完美性格啊。”
帥望被逗笑:“你還真有心情同我討論這種問題。”
唐振威輕聲:“這孩子,就留給掌門,好讓掌門放心,我們沒給你下蠱。怎麼收蠱,怕是得慢慢想辦法。隻要你答應不動蠱王,我們什麼都答應你。”
帥望問:“唐爺爺,我什麼時候想過要傷害你們嗎?”
唐振威半晌:“沒有,都是我們錯看了你。”
帥望點點頭:“下次小心點看。”
然後叫老扁:“處理下我的傷口。”
韋帥望一去五天無音信,冷秋忍無可忍,終於派冷如切找過來。是的,他怕韋帥望出事,怕普通人幫不上忙,不能派白丁過來。可也不舍得派親弟子韋行冒險。先把冷家山的白劍主管冷如切扔過來了。
冷如切一到,韋帥望就想起來:“我擦!忘了給師爺報個平安!”
當下綠色煙火次遞傳回冷家山。
冷秋看到“平安無事”沒感到欣慰,而是暴了,韋帥望你個王八蛋!平安無事,你敢一去不回!老子是你家答應啊!天天替你頂在這兒!
氣得在秋園轉圈,正看冷不易與韋樂庸閒坐曬太陽,當即怒吼:“滾!滾回你自己家去!”
樂庸正在發呆,聽到這一聲怒吼,嚇得全身一抖,猛地站起來,瞪著冷秋,然後看冷秋眼裡厭惡與蔑視的目光。
樂庸輕聲:“是。”欠身告退。
冷秋看著這麼老實的樂庸,忽然覺得……心裡不太舒服。唉,不撲到我身上耍賴了?孩子大了,這一天早晚會來的。
冷不易垂手恭立,見冷秋轉身走了,才跑去追上樂庸。
傷痛,不是□□的,而是靈魂上的。樂庸在徹底昏迷前,一直清醒,他記得那瘋狂的掙紮與慘叫,記得那種痛到極點的無法忍受寧可死掉,更不要提哀求的感覺。最糟的是,他真的哀求了。一直以來,那個自覺強大而優越的自我,忽然崩塌了。多日的昏睡,每次清醒,他的感覺都是恥辱,恥辱到不想再醒過來。
他不敢回想,也不知該如何麵對彆人的目光。直到今天無意間與師爺的對視,清楚看到,彆人眼裡的蔑視。蔑視,厭惡,象看一條惡心的蟲子。洞穿了他所有尊嚴與驕傲。
我以為的那個我自己,我可以靠聰明機靈解決一切的那個驕傲的我,其實是個幻覺。我就是……在劇痛下,隻能苦苦哀求,苦苦哀求也無法逃脫的,可笑的,任人折磨的蟲子。低微如蟲子一樣的弱者。
好想縮到牆角,最好鑽到地底的洞裡。沒人看見我,也許我就能忘了這種臉上發燒的感覺了。
腳步聲。
樂庸回頭看一眼。啊,不易哥哥來了。求你彆再用可憐我的眼神看我了,這種同情的目光,好象證實了我是個弱者。
冷不易輕聲:“他不知在同誰生氣。”
樂庸笑笑,扭開頭去遠山。我隻想離開……
芙瑤一手支頭,看著遠山。
嘖,我為啥要早早退位,這下除了等男人回來陪我,簡直不知乾什麼好。然而,乾皇帝這活也一樣需要從小修習啊,三十歲還不上崗,學習能力就更差了,她能活八十歲呢,難道讓小念六十多上崗?唉,算了,四十多退休也是福氣。
隻是,有點無聊,前半生的廝殺與掙紮,隻希望有一天能平淡生活。真開始平淡生活,忽然發現,自己前半生學會的,隻有廝殺。她真的連大家閨秀用來打發時間的琴棋書畫都不會,對裝飾房間或者裝飾自己也無太大興趣。韋帥望很閒的時候,日子過得悠閒快樂,韋帥望一忙,她就隻剩發呆。我下半生乾嘛?皇帝們都是這樣不肯放開權力的吧?因為,真的不會乾彆的。
一回頭,看到樂庸靜靜站在門口,精靈小子眼裡那不停閃動的爍爍精光忽然象是熄滅了。那個平靜的表情,很象是一個罩子,我不想交流,請離我遠點。
芙瑤微笑:“還好嗎?”
樂庸笑笑:“還好。”
芙瑤沉默,小家夥明顯不好,但一切成長都是從“還好,不痛”開始。
芙瑤笑:“看起來,你短時間內不打算淘氣了。”
樂庸的笑容漸漸失色,所以,他勉強再笑一下,求你,彆說了。隻是,彆提就好。
芙瑤輕聲:“去休息吧,歇歇就有勁繼續淘氣了。”
樂庸點點頭,垂下眼睛:“嗯。”靜靜回自己房間。
芙瑤想,我需不需要過去給他個擁抱?
其實,很久沒抱過了,樂庸五歲開始學武,離開了就離開了,一直以來,抱樂庸的,是韋帥望。
對十幾歲的男孩,媽媽的擁抱,是負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