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的無辜,那麼明司是怎麼殺了所有家人的,難道也是你專門在關鍵時刻透露消息,迫使他一家自儘,因為你害怕得不到正義的伸張,你的驕傲需要十四條性命來洗淨,是嗎?”
“不,我沒有!”淩慌張地抬頭看他,拚命搖頭,“但也不是她做的,她根本沒有強迫我做任何事情,她說過就一定會保證的。”
“那是誰?”倉平追問。
“不是椿大人,您放心,她什麼都不知道。”
淩狼狽地扭過頭,隻是說:“就算您要用刑,我還是那句話,整件事全程隻有我一個人,而我也確實不知道籠中鳥還有泄漏給誰,想來純本也不會把它和彆人分享。”
倉平又問了幾個問題,淩都不吝嗇地回答,好像這樣就能扭轉他的所思所想。
這個單純的姑娘啊。
我是該慶幸你的懦弱,還是指責你的天真呢。
倉平儘可能用平靜的語氣描述關於事發時,自己要保下她性命的意圖,也告訴她,同時分家卻不顧理由堅決要處置她。
倉平轉過去,沒去看淩的反應,挺拔的身體略帶弓背,疲倦濃濃地說:“淩,你空有一雙看透一切的白眼,能力不遜任何同齡的族人,卻看不透誰對你的真心是否,也看不透人心……我對你的期望你視而不見,你也忘了,當初是我一手提拔你,讓你免於浪費一身的本領,讓你在族人麵前得到應有的尊重。”
你卻從來沒有想過向我坦言,向我求助。
整件事不是你想的理所當然,在你決定開始的時候,一切就從你手中脫離了。
“淩,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永遠不會知道日向一族因為你會產生怎樣的動蕩。
“你的封印不會再加上,無論宗家分家,他們也不會來找你麻煩。”
算了,性格的平庸對於你來說,也許是幸福的。最好如你所說,你對籠中鳥的泄漏再一無所知。
“你好自為之吧。”這是倉平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族長……”
淩怔怔地聽到遠去的腳步,四周又恢複成封閉聽覺的死寂,她維持著環緊自己的姿勢,不敢置信被輕易放過,許久許久,直至身體僵硬,她再也忍不住,埋入自己的手掌之中,痛哭出來。
倉平進去了很久,出來時等在監獄外的漩渦水戶有些等不及走了進去,倉平攔住她,向她鄭重地道謝,說已經不需要了。
扉間看他似乎弄明白了,朝漩渦水戶說:“此事重大,麻煩大嫂陪我們跑了一趟。”
當初對付宇智波椿也是這麼說的,漩渦水戶當然不會選擇這種場合調侃他,隱晦地朝他身後的倉平看了一眼:“你也早點回家,”她走近低聲輕語,說了自己有些著急回家的原因,“估計你大哥會趁我們不在,到處翻家裡藏起來的酒。”
家裡能阻止他的兩人都不在,恐怕柱間要鬨翻天了。
這她可是非常了解丈夫的,從他一下午的折騰勁就能看出來。
扉間神色一動,點點頭目送她離開,轉過身,看到神色異常的日向一族族長:“倉平?”
扉間看到他這幅樣子,心裡暗歎一口氣,側身盯著牆壁上的火把,火焰起起伏伏,融融的暖意不斷驅趕著地牢的陰冷,等待對方走到身側,扉間不緊不慢地說:“她沒有你想得那麼厲害,木葉上層不插手各族內務,椿隻是是抓住了這次機會而已,我認為她所做的,最多從中推波助瀾而已。”
沒錯,那些都還沒發生。
倉平這才發現自己心裡不斷湧出慶幸的後怕,微不可查地從靈魂深處發出一陣抖動,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戰栗,就算和高手對決,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宗家會有一天會差點斷送在自己手中。
令他醒悟後無法在扉間的麵前維持平靜。
但心底有股聲音不斷地說,但凡,但凡淩的決心再強一些,再堅決些,宇智波椿所描繪的未來就不是幻想,今日等待宗家的就很可能不是束手就擒的淩,而是所有被煽動的族人,是群起攻擊宗家的分家。
他參與戰場,知道廝殺到最後無論誰都會丟掉原來的理智,一旦見血,他更認為宗家之死的結局才是唯一的結局。
十四具屍體很有可能變成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孩子……他一定無法接受那樣的結局,無法想象隻會在噩夢裡發生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場景會變成現實。
“你……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剛才在裡麵時,其中一個問題是問淩為什麼沒有選擇聽從椿的提議。
淩是怎麼回答的?
她貪婪地從黑暗中汲取外麵透進來的光明,聞言卻搖晃著身體,似乎自己都感覺到有些疑惑:“啊,我……也不知道,”她茫然地看著虛空的不知名落腳點,就好像和倉平同樣不解。
“倉平大人,我也不知道……”她低著頭,“或許,我隻是個懦弱的求生者吧。”
如果懦弱也算一種美德的話,他是真心要感謝日向淩,作為天賦超強的忍者,就算心中怨憤極深,她也因為分家的身份一時無法扭轉心中自卑和怯弱,他更要感謝籠中鳥長期對分家的洗腦,致使這一次危機沒有爆發。
如此說來,籠中鳥不是壓迫族人的武器,而是,而是——
“倉平?”
“倉平。”扉間忍不住重新問了一句。
倉平猛一抬頭,像是遭受到某種打擊,臉上浮現受驚一般的恍惚神色,他連忙側過頭,掩下剛才的分神:“我……隻是想不通,為什麼竹千代要那個孩子……”
扉間在外麵等的時候正考慮了一番這個問題,聞言做個退避的手勢,監獄守衛立刻躬身離開,他把自己的推測告訴倉平,顯得心事重重,並不輕鬆。
“要求撫養中村的子嗣也許是為了多一份保障,畢竟淩的孩子若不公開,養在他那兒就表明他替中村做了決定,其他貴族就算後來知道真相,也隻認為竹千代默許此事,不會針對我們。”
對於扉間來說,研究忍術招式和戰術決策樂此不疲,但揣摩他人,尤其是貴族盤根錯雜的關係和其心機城府,他就要甘拜下風了。
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椿的話。
椿告訴他的解釋是竹千代和藤三夫人關係惡劣,撫養日向淩的孩子是有警告藤三夫人的成分,因為淩的孩子也是中村的血脈,讓她再不能借竹千代真實身份動用中村家的殘留勢力。隻不過倉平的報告中並沒有明顯表明兩人的關係,所以他沒有說出不確切的第三方說辭,椿更相信如此一來,竹千代和木葉各有對方的一個把柄,安心而已。
當然,如果等到明天斑把椿透露的算計告訴扉間,填補完他不知道的空缺,他就要不斷推翻對於椿的看法了。
“知道竹千代身世的不超過八個人,而他放棄中村領地,養著淩的孩子,他認為是和木葉之間的一次平等利益交換。”
“這樣啊……”倉平點點頭,像是被說服了。
火影樓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夜雨,隨著時間推遲,落到人身上的雨滴中還夾著針刺的涼意,遙望淅淅瀝瀝的雨幕,風裹挾雨斜飄進來,好像風都有了實質,像無數小把柳葉刀從身上刮過。
恐怕有不少來不及尋找藏身之處的野獸會凍死在這場雨吧。
倉平感受到冬天來臨的淩烈和刺骨,全身都散發著即將凍僵的預警。
死亡。
他從沒想到死亡曾經會離自己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