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徹天:……
那又是更為良久的沉默之後,姬徹天才長呼一口氣,握緊了手指,慢慢道
“總是,要下山去了才知道一應事情的前因後果,如今是何形勢,若隻是待在這裡,再過三年,這些問題,我也回答不出。”
“你回答不出來,隻是因為你沒想而已,和你下不下山並沒關係。”
白儘歡朝後躺了躺,冰涼堅硬的玉階隔著衣衫,仍然傳出寒氣,他抬起頭看著那一株月桂,淡聲說道
“你想知道如今是何形勢,我可以立刻告訴你,聖天子因你的法相是蛇,怒火入心,急病突發,隻怕來日無多,你的母親已經蘇醒,卻也整日以淚洗麵,禁足中宮,紫龍部同樣被其餘八部派兵駐守,形同軟禁,隻等抓到你回去,再驗法相,若仍是蛇相,則你的母親與整個紫龍部,都將被處死,再不留存。如此,你還要執意下山去嗎?”
“怎有可能!”
姬徹天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低頭看向眼前之人,他緩緩地搖頭,隻覺得自己聽到了自己聽到了極為荒謬的言語
“怎有可能會如此嚴重——難道僅僅隻是因為我的法相是蛇嗎?”
“僅僅?”
白儘歡輕笑一聲,對上他激動質疑的目光,卻是一臉平靜的說
“知道身為皇子的你,開啟靈台之後,出現的不是純龍法相,甚至龍相都不是,而是蛇,真正意味著什麼嗎?”
姬徹天:……
姬徹天沉默不語,過了片刻,才咬了咬唇,低聲道
“王族法相皆是龍相,這是王族的象征,若非龍相——”
若非龍相……姬徹天此刻才恍然想出一個可能,但是那答案卻更不可思議,他無法說出,也不相信。
他沉寂下去不說,白儘歡卻接著他話說了出來。
“若非龍相,那不是說你天賦拙劣,而隻能說你的母親非但不是純龍法相,甚至不是龍相,這是欺君之罪,瞞國之惡,隻有兩個原因,其一,紫龍部膽大包天,偷梁換柱,送了一個蛇相之女入宮為後,這是不可饒恕的動搖國本之事,形同謀逆,其二,你的母親假冒純龍法相之女進入宮中,同樣難逃一死。”
是了……所以他顯露蛇相的時候,他的表兄才那麼行動迅速,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便帶著他逃離,隻因不逃,就會死。
不但是他玷汙龍脈要死,他的母親,紫龍部,都要因為欺君之罪,瞞國之惡而死。
姬徹天心涼如寒潭,微微顫抖眼睫,仿若見到母親因他而死,紫龍部亦血流成河之像,他閉了閉眼,再長眼,已經滿目通紅,再開口,也帶喑啞之音。
他知曉此罪之重,但是他卻不認。
“那都是不可能的——我母後乃是紫龍部紫龍王的唯一女兒,如何能被人頂替,紫龍部忠君之心日月可鑒,也絕不可能為了一個中宮後位,而做出此謀逆之事。”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姬徹天已經全明白,表兄所謂的冤屈是什麼,為何一定要他去紫龍部——他的母親無罪,紫龍部也無罪,但是此刻卻天下都認為有罪,這是冤屈,而這世上,也隻有紫龍部能保他一命,或者說是相依為命。
但是,隻明白這些,卻還不夠。
白儘歡看著他越發堅定與明亮的神色,繼續說道
“都沒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所在,若都沒問題,你的天賦再怎樣拙劣,也該是龍相,為何卻是蛇相?”
姬徹天:……
是,為何卻是蛇相?
姬徹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而屬於他的法相卻漸漸顯露出來,那是一隻十分漂亮,充滿威儀華貴的紫蛇,若於空中盤旋,該是璀璨無雙,此刻卻盤作一團,黯淡不明,萎靡不振。
姬徹天看著自己奄奄一息的法相,忽然打了一個寒顫。
此刻已是深夜,此處又最是清幽寂靜,若說感到寒冷也實屬正常,但……他卻感到那比外界幽深的冰涼寒意從心中發出,凍徹骨髓。
“我的法相……”
他艱難開口,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出。
“不對……不是蛇……”
他移開目光看向眼前的男子,幾乎是帶著哀哀淒涼之聲
“大師兄,它不是蛇,對嗎?”
白儘歡肯定了他的猜測,淡聲道
“它當然不是蛇,之所以呈現蛇相,是因為龍脈已經被人抽走了,你該想,誰能抽走你的龍脈,為何抽走你的龍脈。”
姬徹天:……
這更是匪夷所思之事,而且是膽大包天了,若說出去,隻怕更無人相信,誰能恨他到這種地步,竟然不惜直接毀了他的修行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