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死寂間,陳誌才仿佛聽到了自己咽下口水的聲音。
心臟在這一刻開始瘋狂跳動,砰砰砰響亮如擂鼓,那些輕蔑、傲慢、放肆發泄的惡意在這個瞬間被恐懼和驚悚所掩蓋,陳誌才重新撿起了開門時的驚慌失措,臉上的肥肉瘋狂顫抖。
“……你亂說什麼!”
他眼珠亂轉,肥膩的臉上冒出一層冷汗:“什麼血腥味,小姑娘家家的,作風不檢點被人說了就開始造謠了!”
陳誌才的眼珠幾乎快突出眼眶,他一邊口水四濺,一邊驚疑不定而強裝鎮定地盯著眼前的女孩,以往在麵對此類人群時攻無不勝的口水戰術,在此刻卻沒有讓她的臉色有絲毫動容,這讓他心底發毛發慌,想要繼續辱罵,卻莫名地有些不敢開口。
心理素質不夠優秀,一旦被人點破就會惱羞成怒。
隻敢對弱勢者進行攻訐,看這姿態,恐怕以前沒少欺辱過軟氣的姑娘。
季朝映平靜地在心中敲定畫像,麵上笑意依舊,“您真的誤會了,我不是來賣瓢的。”
“隻是您家裡的味道確實太大了,已經影響到我了。”
她抬起眼,眼型很圓潤,毫無攻擊性,瞳孔卻烏黑,透著一股異樣的違和感:“您還不知道吧,咱們兩家客廳相連的牆壁上被打通了一個小孔,氣味、聲音,都會從那裡傳過來,並且隻要對準角度,您家裡發生的一切,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季朝映聲音溫柔,出口的語句卻若有所指,陳誌才又驚又懼,臉上的冷汗幾乎流成瀑布,緊抓著門框的指節透出青紫色,他抖著嘴唇,再不敢叫出一句謾罵,滿心滿腦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完蛋了!
被發現了!
沒有人能比一個懦弱無能而又情緒不穩的殺人犯更明白自己的下場,早在憤怒的支配下殺掉了第一個人時,陳誌才就已經明白他要麵對什麼。
死刑。
毫無輾轉餘地的死刑。
可能是槍決、安樂死,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死法,但不論方式如何,像他這樣故意殺人的,都會受死刑。
每年都不斷新增、修訂的法律全麵而嚴苛,麵對罪犯毫無憐憫容情。
陳誌才絕不會是特殊的,能逃脫法律製裁的那一個。
他幾乎想抓住季朝映尖聲質問:
你看到什麼了?!
你發現什麼了?!
但他沒有。
因為不敢。
所以陳誌才隻是在恐懼的催動下,頂著滿臉冷汗,硬生生在肥膩虛白的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來,祥裝友善。
“你這孩子……”
陳誌才連說話的聲音都在哆嗦,親手把男人砸得腦漿四濺的情景,和臆想而出的,自己被子彈打爆頭顱的畫麵交織在一起,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不就是那麼點事,怎麼還大半夜敲門來了……叔知道了,叔在家裡殺了隻雞,味道的確、的確是大了點!”
在恐懼的支配下,陳誌才本能地吐出謊言。
說謊幾乎是他的本能,甚至於不用受到大腦的支配:“那隻雞,他不聽話啊,不但亂跑,還要啄人,叔也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好不容易買來的雞,總不能讓他跑了!”
季朝映看著他汗如雨下,分明恐懼得要飆出眼淚,卻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麵孔驟然扭曲,一時竟有些忍俊不禁。
她知道麵前的“對手”能力不夠,卻也沒有想過對方竟會如此不堪,更不明白那個有膽量切割肉塊的女人,到底為何淪落至此。
居然會被這樣的人所控製,又丟臉,又有點說不出來的好笑。
季朝映覺得好笑,於是也就真的笑了。
她帶著點兒逗弄蟲豺的驚奇,笑眼盈盈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是在殺雞啊。